(四十九)尋求(第1/4 頁)
少年到麥格達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久違的視界搜尋海芙的具體行蹤——珀伽的委託仍未結束,他務必見到那位離家出走的少女,勸其與父母團聚,或是用些強留人的手段,通知委託人來接走這不定聽話的女兒。
目光所探之屋,仍是那裝潢奢華的房間。在暖氣的溫襯中,披著短睡裙的女孩癱躺在沙發上,噘著的嘴裡叼了根牙籤。她是百無聊賴地摸著手柄,和電視裡的人物打得拳來腳去,有來有回。
看那整潔的茶几和地毯,不難猜出,某個常來陪她玩的大哥哥,只怕有要事纏身,無法同她打發時間了。這些改善的衛生習慣,多少透露著幾分難耐的變化…或者說,難言的孤獨。
誰不想有人陪伴、受人照顧呢?哪怕通曉家務,精於烹飪美食與整理衣物,賽瑞斯·文德爾也時常回憶學前的時光,那是奔跑在田埂間的快樂,那是被叔叔阿姨教誨的感悟,那是被姐姐戲弄又罩著的幽默,也是被媽媽捧在心頭的動容。
他確信,陪伴與照料是最溫暖的雨露,無論多緊張的關係、多疏遠的陌生,只要悉心相隨,總有一天,能夠手牽著手,聆聽那真切的傾訴。
對偉大的帝皇使者、慈眉善目的班布先生,他是如此做的。可他看到的,是恩威難測的恐怖;可他聽到的,是匪夷所思的理由——人和人的觀念差,比身份、種族、生死乃至力量的分別更為遙遠。
班布先生的道理,他學不懂、受不來。面對慈祥的老人家,他真切地害怕了,他實在想回家了。
對優雅的格林小姐、笑顏莊儀的伊利亞姐姐,他仍是如此做的。可他看到的,是深邃似海的綠墨;可他聽到的,是搬弄是非的邪說——共治區從不缺死亡的執行者,他不願意行動,自然有人代為效勞。
想減少加害者的痛苦、想熄滅受害者的怒火,想為掙扎在淤泥中的魚兒謀一眼清泉,那就主動出手殺人吧。
格林小姐的說辭,他知道是錯的。可在北共治區,對那些受過苦的人而言,偏偏是錯的,才是唯一有用的。
在規矩與常理由格威蘭人所錨定的共治區,中洲人生而低等、生而不公,只有悖逆規矩與常理的謬誤,方是成效顯著的正解。
因此,少年也有了新的覺悟——待麥格達的旅行結束,他就要去向班布先生請命,還格林小姐自由。
生在貧民窟、又失去母親,繼而被蠻橫的父親幽禁的女孩,只有老師可以信任、可以託付,如此蠻橫地剝奪她的自由,逼迫她與老師分離,不僅無法糾正她的心,還適得其反,令她屢施報復,背道而馳。
與其這般擰巴,不如開誠佈公,等到和格林小姐的老師見了面,再斡旋兩人之間,實心實意地談一談,定然會迎來在這裡見不到的轉機。
至於班布先生的怒火?如果班布先生是被否定則不忿的人,就讓那怒火對著他宣洩吧。反正,聽過共治區的悲苦後,再回顧溫亞德的酷刑,又能有多恐怖呢?起碼,他清楚,班布先生是講理的人——只要他願意承擔提出批評的責任,帝皇使者的懲罰便不會波及無辜。
正如在多弗斯莊園,直面阿納塔與齊約娜時一樣,只要他敢於承受,冷酷的帝皇使者就會變回明事理的班布先生,不濫傷無辜。
一聲悠悠的吟唱,將少年的尋求送入旅店的轉轉門中,踏進明亮的燈火。
是格林小姐在唸些什麼,似詩句,似長歌:
“初春將過,呼嘯的依舊是寒風。
萬里灰土,搖曳的總歸是歡聲。
那北海的雲朵,是時間的長鍾;
那山脈的雪頂,是境界的孤峰。
我們走過槍火的陰影,我們走向光明的聖城,我們是傲然的行人。
天際山巔,是我們在血湧。金石路上,是我們的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