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命運(第1/5 頁)
不知怎的,賽爾明明握住了門把手,又遲遲不肯開啟那扇門。門外面的,是班布爺爺,是帝皇使者,是和善的老人,是親切的老師,是正義的執行者,為什麼會猶豫,為什麼…手會顫抖呢?
是害怕嗎?可能是吧。海灘上的人,比下雨時搬家的蟻群更擠更密,可就在那麼幾分鐘,他們就沒了胳膊,從面板開始,一層層融合,成為如古樹通天的血肉之塔,那一面面臉,那一張張嘴,那一聲聲痛哭,是沒見過世面的少年從未設想過的恐怖。在班布先生手中,活生生的人是隨意塑型的橡皮泥,被揉搓、攪和。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僅剩的嘴,發出生不如死的嚎叫,證明他們是真正的…人。
躊躇的幾秒鐘,熟悉的低語又浮現在少年的耳畔:
“走吧,走吧…走吧…”
少年想弄清楚是誰在說話,但那不安的心跳,又讓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量,將那扇門慢慢敞開。即使那低語在勸告,在哀求,在哭泣,在威脅他別開啟那扇門,他還是拍拍心口,平復莫名的心跳,選擇相信班布爺爺。
他明白,雖有些偏激和殘暴,但班布爺爺是個履行了被黑暗蠶食的正義的好人。而好人,是不該被拒之門外的。
進了屋,班布先生從木精靈和探員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那是抵消了懷疑、猜忌的敬重。早前的陌生和敵對?在見證了揭發醜惡的輝煌,和懲處罪孽的奇蹟後,都給熱火燃燒,昇華為誠心佩服的敬仰。
哪怕手段過激又怎樣?誰敢說,帝皇使者的言語有紕漏?誰敢罵,帝皇使者的責罰太血腥?誰敢指責帝皇使者的手法有違人倫?若有誰敢說一嘴,即使是睡在一張床上的人,也會給他結實的耳光——醒醒吧,沒有帝皇使者,這些醜事過個幾百年都見不了報。
血腥?倫理?野蠻?統統去他媽的吧。對付喪心病狂的畜生,若是待以文明之禮,妄圖憑善心勸其歸化,又把畜生嘴裡的亡魂置於何地?在保有善惡觀的普通人眼裡,要說文明,施加殘忍極刑的帝皇使者,才是真正的文明。
所以,班布先生笑了:“事情辦妥了,既往不咎。怎麼,你們捨不得走?還是我這孫兒手藝太好,想再嚐嚐?”
避難兩人如夢初醒。他們走到使者的身前,一個是昂首挺胸,行了莊重的格威蘭式軍禮;一個是拇指頂額,手撫胸膛,做著傳統的瑟蘭式禱告。朝晟來的少年聽得懂,那是尊敬的感謝,和誠摯的祝福。
康曼來的少女,則是置若罔聞。她坐在床沿,綠眸遠望著星夜,用那輪有缺角的明月,當作黑暗裡的窗。
“賽爾,跟我出去一趟,”等木精靈和男人乘上電梯,班布先生掩上門,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朝不願正眼瞧他的少女吐了聲,“伊利亞·格林,你留下。”
少年其實想問,這新來的姐姐是何身份,卻是不曾開口。他感覺得到,那溫柔的笑是遙遠的距離,那親和的儀態是虛偽的厭惡,這位陌生的姐姐雖然笑容未改,心裡卻很不喜歡班布爺爺,很不喜歡這地方。
奇蹟之光縈繞各有心事的老少,送他們到了熟悉的莊園前。看見這棟建築,少年是片刻的愕然,他怎麼也想不懂,在這過了凌晨的夜裡,爺爺要到多弗斯莊園做什麼?
“小武,要聽爺爺的話啊,”敲門前,說回梁語的無秋俯著身,揉著少年的頭,露出暖心的笑,“待會兒,不準跑,不準叫,知道嗎?”
這笑是真的,不祥的預感也是真的,少年是一個寒顫,忙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好好聽話。
清脆的鈴聲消去後,門開了。
開門的是齊約娜。她剛洗完澡,溼漉漉的長髮半還搭在肩上,見到少年和使者,又驚又喜,急忙把未吹乾的金髮撥在身後,平抬著手,支吾了半天,才念出了一句話:“班…班布先生,賽爾,請進,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