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實情(第1/5 頁)
如知趣聞,多數人會當聽了笑話,一樂置之;少數人會深究其不和諧之處,深挖長在矛盾下的根結。
露絲·舍麗雅正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員。近兩天,戴維總是有心或無心地提幾嘴,把很多不該說的事情講了個明白。而露絲,則是愈聽愈心驚,因為這些事哪裡是不該說,分明是不該知道。進入訓練營、就職黑水時的宣誓詞,除了效忠王庭、全力執行法典的正義外,最莊重的便是保密的條令——無上級許可,嚴禁外洩未公開的卷宗、曾完成與正執行的任務,哪怕是在家人、同事、朋友間的隨口失言,也不得寬恕。
但戴維卻偏要說個漏底。別說北方的康曼城裡議員遇害的案情,就是西海岸的溫亞德,帝皇使者又在哪條街的哪家餐館吃了幾盤肉、飲了幾瓶酒,到海灘散步時抽了幾口煙,窩在不知名的南方小城的戴維都說得繪聲繪色,似乎黑水的規矩、保密的協議、探員的自覺盡是謊話,不值一提。
讓露絲最心顫的,還是戴維如何得來這些訊息。昨天,聽帝皇使者在瑟蘭餐館喝酒時去了幾趟廁所而不開口,已是她忍耐的極限。今日,在戴維讚揚痴情的聖恩者搭救險將遇害的精靈的壯舉時,她總算捏斷了手裡的簽字筆,嘶出斷續的低吟:“你不覺得有些僭越了?戴維?”
“有嗎?說些軼事趣聞,算不上違規啊,”話說這麼說,戴維又擺出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笑著喝起咖啡,“莫要大驚小怪,成日上綱上線呀。這些事情,縱然口頭談論千萬次,照樣無法坐實,實屬個人從閒言碎語裡臆想來的猜測,與現實無關。”
露絲抽出還算完好的筆芯,拆了根新筆管,將筆蓋擰開又旋緊,使塑膠摩擦出刺耳的噪音,給沉悶的辦公間沉了些壓抑。她想繼續書寫報告,卻在落筆的時候重重劃動,扯裂了堆滿單詞的信紙,乾脆甩開筆,抱臂恨笑:
“連帝皇使者吐了幾根魚刺、喝杯酒嚥了幾口都說得有模有樣,我很難不懷疑,你是覺醒為聖恩者,分身多地,偷閒觀劇啊?還是說,戴維,你和沒有危機意識的好同事們聊得太開,連各自的任務都在簡訊裡挑明瞭?”
“唔,何出此言?”
“得了吧,少給我裝無辜,戴維,你是想拉我下水?”露絲把桌上的鍵盤敲了又敲,視線卻緊盯朋友的螢幕,看那反照在藍光裡的面容有無微小的表情變化,“你們是在表演什麼戲法?”
“戲法?”很遺憾,戴維還是笑得心不在焉,怎麼看,都是個吊兒郎當的街頭混子,毫無城府可言,“高中時,我的父親花錢送我到康曼城的私立貴族學校讀書,每逢體育鍛煉,綠茵場上常有劍術比賽。這種全神貫注的競技極度消耗精力,通常都是一一對決,勝利者要休整一小時,方能迎戰下一位參賽者。可總有天賦異稟的奇才不受規則拘束,敢於打破陳俗陋習,一戰到底。那是位英姿颯爽的學長,氣宇軒昂的他手執彎鉤長刀,刺擊如陽光,挑斬如遊蛇,竟憑無刃之器拆落對手的護具,在賽場的中央抬手相邀,請餘下的劍士們速來決戰。出於尊重,七位參賽者逐一上臺,卻無人撐過三十秒,均被解除護具,大敗而歸。那以後,每談起這次比賽,我們都稱之為彎鉤戲法——憑無休整的七連戰直取冠首之榮,值得津津樂道。”
“戴維,若非跑題,還請你解讀這段回憶的內涵?”
“跑題?哦,還真是跑題,”大笑幾聲後,戴維拍紅了自己的額頭,快樂地坐著椅子飛轉,“我想說的是,小露絲,我不是魔術師,不會奇蹟般的戲法;我亦非聖恩者,沒有割裂軀體的異能。我啊,就是和訓練營的老朋友們統一了意見,覺得常年奔波不見,甚是想念,為免滋生懷舊之苦,體感同窗的情誼,我們私底下搞了個名為「荊棘」的同學會,荊棘啊荊棘,本是兩類糾纏在一起的植株,卻被世人誤解成帶刺的藤條,蒙受痛苦、公正的審判之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