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真言(第1/4 頁)
大人的煩惱,孩子向來是不理解的。機靈的孩子倒是有機會發覺,可要參透那些散亂複雜的人情世故,著實力有不逮。
這些天,老伍德帶著乖巧的兄妹遊蕩在伏韋倫新城區的廣場、超市與玩具店,跟他們吃小朋友最喜歡的奶油冰淇淋,教他們喝趕路的白領所鍾愛的苦咖啡,還同他們鑽進遊戲廳,學著年輕人去打遊戲。對西爾維婭和高爾登笑出了老年人的臊皮後,伍德先生一手一把感應槍,瞄準螢幕上的敵人,把張牙舞爪的變異怪物射成血泥。
趁著切換關卡的載入時間,他將兩把槍遞給惴惴不安的孩子,自己則退到後方,給兩個第一次打街機遊戲的小可愛加油打氣。稀有的老少組合,令不少打遊戲的青年嘖嘖稱奇,要知道,光是那些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都罵遊戲是荼毒心靈的毒藥;一個鬍子白亮的老頭,卻領著孫兒孫女到家長眼裡的高危場所,教他們玩血腥暴力的光槍遊戲,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開明。連數著遊戲幣的店員都笑著調侃,說這位手舞足蹈的老先生,簡直是位可愛的頑童。
螢幕上醜陋的異形怪物一撲過來,小西婭就嚇得手抖,瞄不準、射不中,還好高爾登玩得興起,穩穩地架著槍掃射,把奔向妹妹的傢伙炫出千百個窟窿。可惜獨木難支,最後,兄妹二人還是對著“遊戲結束”的血字垂低了小腦袋,直到喝上老伍德買來的甜牛奶,才打起精神,玩上別的遊戲。
操控電影角色搏鬥、模擬賽車疾馳、踮著小腳跳舞、拿機械爪抓布娃娃、搖動輪盤開扭蛋盒…在遊戲幣碰撞的叮咚聲裡,和老人並無血緣的孩子消去了緊張,沉浸在新奇的娛樂體驗中,不能自拔。累了疲了,他們牽著老伍德的手,捏得緊緊的,隨這笑呵呵的老頭子跑去最近的瑟蘭餐廳,坐在高高的沙發椅上,踢著小腳,吸著果汁,你一言我一語,把今天的快樂說進了興奮裡。
面對已不再戒備自己的小兄妹,老伍德閉了眼睛,笑得放心,比終嘗夙願的瞑目人還安定。因為,他明白,孩子就是這樣簡單,再聰明、再成熟,只要你在危無可依的時刻塞給他們關心的糖果,照顧以最真實的自我,他們就會信賴你,和你做廉價又珍貴的好朋友。
說到底,誰還不是個孩子?誰不希望在寒冷的夜晚,能有個心無雜念的人待在身邊,握著手,說著話,在歡笑中入眠?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們忘了純真、忘了童趣,被生活的慾望、理想的追求鞭策著前進,直至走過現實的泥濘,或在高山的重壓下喘氣掙扎、或在頂峰的雲朵上睜眼遠眺,回顧混沌或精彩的一生,才發現,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再也變不回那個最單純的自己,已是無法倒退的成長者、已是無朋可言的大人了。
而大人要操心的事,貪嘴的孩子們又怎麼會留意?老伍德吞著小西婭挖來的果凍,懶得瞟那輛停在店對門的黑車一眼。他知道,就算躲在伏韋倫的新城區,每次往返懷特家族的地盤都特意繞行,藏身地的暴露也不過遲早的事。既然這群流氓總幻想拿住他,拿住他這黑水逮不到、朝晟咬不出的老狐狸?
想著,老伍德從濃稠的黃湯裡舀出飽滿的菌菇,細細嚼來,竟有股橘子的香甜,不得不感嘆木精靈在素食方面的造詣獨樹一幟:“美味,年紀大了,口味就淡了,肉啊油啊難嚥了,反是果蔬菌子好入嘴。”
“嗯,老人家都這麼說,”高爾登揉了揉妹妹的頭,將調羹放到餐碟上,端著碗大口喝湯,“西婭還是要多吃肉啊,現在要長身體。”
小西婭嘟嘟嘴,回以不甘示弱的笑容:“還是用勺子一口口抿的哥哥比較矜持。”
“哈哈哈…跟著我這種沒正形的老頭子,一身精養來的貴族禮儀都丟乾淨了,”老伍德打了聲飽嗝,招手喚侍者來結賬,“再拖累你們,我的良心都過不去咯。今天,我們是該離開伏韋倫了。等回屋收拾好行李,就朝西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