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義,摯友,錨點(第1/2 頁)
柳縣丞沉默下來,他極力忍耐著,雙手握拳,肌肉緊繃,手指關節用力過度發白,連呼吸都忘記了。
過往的記憶,像鵝毛大雪一樣,紛飛而至,佔據他整個大腦,他整個人都被凍傷了,太痛苦了,不如死去。
正在這時,縣錄事急匆匆前來報訊。
“啟稟黃縣令老爺,老福鐵匠已經認罪簽字畫押。”
他將懷中畫押的文書,呈遞到縣令桌案上。
柳縣丞瞪大雙眼如銅鈴,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那份文書,當他聽到縣令要宣判老福鐵匠凌遲處死時,無法忍耐地死死盯著上首的黃縣令,試圖要分辨出對方此言真假。
但是,他實在無法從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縣令面上看出什麼破綻。
室內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被捏住軟肋的人,總會率先低下高貴的頭顱。
他和這位新上任的縣令雖然共事時間短,但一起辦的案不少,只要見過對方刑訊的場景,就會知道對方是一個冷血殘酷之人。
他原本的得意和僥倖,存留不到三秒鐘,就潰散了。
他的心跳,像是在高空彈跳,從高處,重重摔落,碎了一地。
柳縣丞原本的心氣神似乎快散了,啞著嗓子,目光沉沉,“不,兇手不是鐵匠福魚。是吾,是吾!他們都是吾殺的。”
“他們該死,該死,該死!!”
柳縣丞像是發瘋一樣,反覆喊著該死、該死二字,整張臉都漲紅了,青筋暴起。
“不止是他們,還有昨日被押送上京的那群該死的囚犯,全部都該死!!”
柳縣丞發瘋發狂地發洩著內心的憤怒、恨意,整張臉都扭曲得看不清五官原本的樣子。
積壓已久的極端情緒,在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
堪比常年暴雨導致的洪水與泥石流。
扭曲、陰暗、極度負面的情緒,會致命,能殺人,也傷己。
長年凝視深淵的柳縣丞,終究,一腳墜落黑暗,被深淵吞噬。
柳縣丞,出身劍南柳家,行事光明磊落,經常見義勇為,鋤強扶弱,詩賦字裡行間都流露出正氣凜然,人稱竹華公子。
劍南柳家,與當朝柳太后雖然同宗,但卻已經出了五服。
他及冠之年,科舉入仕,任翰林編修,他當官的理想是為民請命,伸張正義。
可惜,時運不濟。
當年,柳太后把持朝政,不願還政於少年天子,他常上奏勸諫柳太后還政,簡直是柳家的奇葩,令滿朝文武百官為之側目。
柳太后與天子的奪權之爭,在朝廷掀起了狂風巨浪,最終柳太后落敗下臺,天子親政,柳家也被牽連,流放九族,樹倒猢猻散,不外乎如是。
而他雖沒被一同流放,但也被貶官,從翰林編修貶至將仕郎。
從枝頭落到泥地裡,一腔抱負,胎死腹中。
在官場底層,重新往上爬,比毛毛蟲化繭成蝶還要艱難。
他見證了太多的人性黑暗、醜惡,但依舊堅信正義,堅守內心最後的底線。
他花費了八年時間,從九品下將仕郎升到從七品下的宣義郎,其中艱辛,不足外人道也。這些年,他認識了幾個與他一樣充滿正義的摯友。
卻不想,這是一個針對他設的局,他與摯友詩文聚會,縱情山水,正是歡樂之時,被下藥藥倒。等他醒來,發現自己倒在山間,左手裡握著一張駐軍圖,右手是一把帶血的匕首,身側是不遠處,躺著渾身血淋淋的駐軍翊麾副尉。
他前幾日還因公事,與這翊麾副尉吵過一架。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那幾個所謂的摯友,就帶人過來,指著他的鼻子,說他通敵叛國,正好抓了個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