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前世不修(第1/4 頁)
風在四月很狂妄,一個單薄的鐵做的水碗在磨盤上,就被無端起的風,捲到地上,翻了好幾個筋斗雲,伴著叮叮噹噹聲戛然而止,而遁入一個不大不小的窪窩裡,然後搖晃幾下,不再動彈,李精倫似乎老了,他不再喜歡到十里集上指手劃腳,而是靜靜呆在家裡,有時一整天不出去,這個犟人,牛了一輩子,且豪情萬丈,他喜歡穿著長衫,戴著禮帽,有時還要捎上一根文明棍,走出姿勢,喜歡左右晃動,話不多,那看人的眼神,能讓人發毛發麻,他是十里集一面旗幟,許多人尊稱一句“李爺”,與李精妙既是兄弟,又是投機的朋友,相交甚遠甚深,很多時候不分彼此,李建軍能夠撐開一片天的時候,李精倫就有意無意退場,很多時候,李精倫發現兒子處理事情不那麼圓滑,他看出來並不指出來,如果李建軍要問,他會說出個子醜寅卯,不問則看,任由事態向左或向右,不那麼老道,是過程不夠,缺乏歷練。
十里集是個小官場,且李建軍端的又是共產黨的碗,一言一行,備受十里集人關注,洋集敞碼頭,專吃水飯,過往船隻每天數以千計,現在那裡主事的是李建軍堂兄弟李建闊,這個人四十多歲,油膩得很,扛著李家父子這面大旗,暢通無阻,偶爾有啥過不去的事,就坐著毛驢車,親到李精倫跟前,聽他訓斥,更聽他意見,偶爾在那兒會碰見胡豔萍,頭一低,輕聲叫一聲‘弟妹’,拂袖而過,這胡豔萍豔詐得很,膚白貌美,是當地一名小學老師,李建闊年輕時,象螞蟥一樣叮咬過她,可人家就看不上他一身浮躁之氣,便就隔空送爽,相中了小她幾歲的李建軍,都說漂亮的女人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胡豔萍就是有趣的靈魂,她象盪鞦韆一樣,把李建軍一度弄得神魂顛倒,這茬雖在,事卻翻篇了,硌硬卻在心中如坎,沒有特別的事,李建闊不到這邊來,來一回還不能空手,李精倫雖口頭上不讓他瞎花錢,可這錢不花,事就不成。
碼頭那兒是個肥差,多少雙眼睛盯著,礙於李精倫父子實力,敢怒不敢言,糧食、木材、醫藥、種子、化肥、酒水、鹽巴、布匹……凡人畜之用,莫不行此道,地方政府授權,管理這碼頭,每船每月五塊,臨界過往的船隻一次五毛,真金白銀,誰來查證?李建闊除了上上下下打點,他遊魂鬼一樣,一年下來,賺得盆滿缽滿,能娶下城裡女人為妻,雖有遺憾,養妾彌補,娶不下的永遠是最好的,姜英外表是比不上胡豔萍,但根子硬,且又會出診打針,白天城裡大醫院工作,晚上順水而下,回家伺候李建闊,李建闊個子不矮,但人太壯實,走路如同打牆,腳頭太重,他的妾,就是敞碼頭上酒館裡的楊菜花,白、胖、肉透,這種女人別人不稀罕,但李建闊如獲至寶,喝喝酒,打打牌,撩撩女人,日子悠哉遊哉,象水一樣流失,姜英未必不知道楊菜花的存在,但她懶得答理,無論多少錢,都水一樣落在姜英錢匣子裡,各取所需。
日子可翻可卷,見一回胡豔萍,這李建闊就跟輕霜打似的,要好幾天才能還陽,他比李建軍差哪兒?女人象螞蟥趴在石縫裡,這樣一析:就分出參差不齊,嘆一口氣:罷了,咱不是那鳥,就不夾那菜了!寬慰自己,心卻不管不顧四處遊蕩,媽的,不都是女人嗎?咋就這樣不同呢?差那一口,心就搓在一起,象天津大麻花。
從李精倫那裡出來,太陽就慫了一地,斜著看世界,世界就有些傾斜,那光芒雖一如麥芒,刺著不疼不癢,倒是把西天世界常渲染得如火如荼,乖乖個隆得咚,美,美得掉在地上,心生疼,讓人惋惜,水聲,嘩嘩水聲,在心上流過,他吐一口氣,仰臉看見楊菜花那酒館極其醜陋跌坐在陽光裡,香菸繚繞,酒香飯香撲鼻,肉鉤子上帶著倒刺,把食客喉嚨饞蟲釣到嗓子眼,煙火三千點雲煙,一河汙水畫繁忙,水鳥嘰嘎時兒俯衝,時兒直衝,李建闊疲了,力不能支,就想躺著,且有女人肉手撩撥他,心酥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