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第1/3 頁)
元貞二十二年,孟春三月。
驚雷劃破天際,藍色閃電照亮漆黑如墨的夜空,傾盆暴雨從天穹深處落下。
“枝枝。”裴硯從黑暗中猛地睜開了眼睛,聲音沙啞,渾身冷得像冰水中撈出一樣。
他記得分明前一刻,孤燈寒夜他自刎於林驚枝的靈牌前,鮮血從他喉間湧出,無論是十八層地獄還是魂飛魄散都是他應得的結果。
可他竟然沒死。
裴硯愣愣盯著屋中擺設,博古架上整齊擺放的書籍,桌案上燃了一半的燈燭,規矩擺放的筆墨紙硯,宣紙上有一行小字“元貞二十二年,三月初三。”
暴雨嘩嘩聲令裴硯頭痛欲裂,他極冷的視線掃過房中每一處,這裡分明是裴家老宅松楓林深處他的書房。
只是前一刻他還在燕北皇宮,怎麼會忽然就回到河東裴氏。
裴硯冷白掌心撐著桌案站起來,忽地他目光驀然一頓,不可思議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根本就不是成年人的手掌,骨節分明的手背肌膚光滑細膩,並沒有後來在戰場上拿幾年裡受的那些猙獰傷痕。
“主子。”書房外傳來雲暮和山蒼的聲音,只不過兩人語調稍顯稚嫩。
裴硯有些不相信狠狠咬了舌尖一口,鹹腥的鮮血讓他驟然清醒,疼痛告訴他眼前一切並不是他死後的幻覺。
他回到了河東,那他日思夜想的妻子枝枝呢?
恍惚也不過是瞬間,裴硯就已經迅速冷靜下來。
他微微發顫的指尖,拉開書房木門朝廊外問:“現在什麼時辰。”
“回主子,丑時三刻。”
“備馬。”裴硯剋制住內心翻湧的情緒,朝山蒼吩咐。
大半夜的備馬?
山蒼不明所以,卻從小不是話多的暗衛,只有雲暮喋喋不休在裴硯身後勸著:“主子。”
“外頭暴雨又是深夜,主子如果有什麼要事要辦,不如吩咐小的去。”
“夜裡寒涼,主子才病好不久,小的知曉裴太傅走了主子心裡難受……”
雲暮還想說什麼,裴硯卻突然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那種舉手投足毫不掩飾的貴氣冷漠,壓得雲暮背脊發寒,白著一張臉後面的話一字也說不出來。
裴硯盯著沉沉夜色,一雙眼睛卻亮得如星辰一般。
春雨落在他身上,冰涼的水珠從他深邃眉骨滑落,雙手掌心緊緊握著韁繩,馬蹄聲徹響幽靜街道。
他只想再快些,恨不得立刻見到他在枝枝。
半個時辰後,他策馬在豫章侯府林氏門前停下。
裴硯身上單薄的衣裳已經被雨水浸透,用力就能擰出水來,可跟在他身後的雲暮和山蒼二人誰也不敢說話,誰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
裴硯翻身下馬,也不管山蒼和雲暮震驚的表情,只冷冷吩咐:“外頭候著。”
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翻了豫章侯府的高牆,身形利落霎時
就消失在雨幕中。
雲暮找了一個地方躲雨,悄聲朝山蒼道:“主子今夜有些怪異。”
山蒼點頭,接著又輕輕搖了搖頭:“主子做什麼有主子的道理,並不是我們能猜測的。”
林驚枝夜裡被暴雨聲吵醒,她輕手輕腳下了床榻,孤零零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坐在屋前的簷下,愣愣看著從天空上墜落的雨霧。
十日前,她阿孃病亡,豫章侯府主子草草辦了喪事,對她就不管不顧,好在府中還有個平日受了她阿孃恩惠的老媽媽,時常會對她照料些,平日也只有晴山與她相伴。
林驚枝一想到她阿孃,不禁又紅了眼眶,大滴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就連哭她都不敢發出聲音,只能悄悄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