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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風乾得像是福橘皮的臉上擠出一點笑容,道:“臣聽見的不過是《周易》上的一句話兒,‘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想著臣是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狠該空出缺位以待賢能。”熙成帝聽了,有些不悅:“你才許多年紀,竟說這樣的喪氣話兒?”老大臣笑道:“微臣已近古稀年紀。”熙成帝嘆道:“罷了,此事再議罷。”
等到林海啟奏時,見熙成帝已經無前頭的歡欣了,便小心回道:“微臣當時因獨子正臥病在床,不省人事,瞧著時日無多的模樣兒。臣也無心他事,因幾日不曾閤眼,倦極了正伏案而息,忽而聽到半空樂響,只以為做夢,朦朧間像是聽到有人在我耳旁低語。話兒倒是和黃大人的差不離。”熙成帝不免被勾起點興致,前頭個個所聞皆不同,這倒有點意趣,問道:“如何?”
林海忙回道:“微臣聽到的是‘該回頭時須回頭,合撒手時應撒手’,因小兒重症的事,臣一聽到‘撒手’等話,就覺棘手不祥,嚇得出來一頭冷汗,登時就清醒了。誰知竟有家下人來報小兒醒了,臣當時就覺得有些蹊蹺。今日聽了眾位大人言語,皆有所中的,獨臣昨兒聽到的話兒沒中,臣也不能深究其奧。”
熙成帝冷笑道:“有何難解?不過是功名利祿皆虛妄,趁早放手是真罷了。”林海有些訕訕,忙磕頭告罪。熙成帝眼色一動,吳辰光便喊了:“起。”林海便順勢退回座位。又有一位青年官員出來回稟道:“臣昨兒除了聽見仙樂飄飄,就只聽見一串‘哈哈哈’的笑聲,再無其他了。”
熙成帝聽了,沉吟良久,忽而撫掌笑道:“好一串笑聲。依朕看來,這仙人也不過是放聲大笑一場罷了。”眾人雖不解,但也忙奉承‘聖上英明’‘聖明燭照’,獨越嵐略一思索,有了猜測,臉上流露淡淡笑意。熙成帝瞧了,便有些懶懶道:“罷了,朕也乏了,你們都跪安罷,各自擬了摺子上來便是。”林海等人忙山呼萬歲,躬身魚貫而出。
後頭悄悄綴上了一個小內侍,將越嵐的袍袖輕輕一拉,便解其意,悄悄地跟著他折回身去。小內侍引著他進了東暖閣,指了寶座下的一隻紫檀木繡墩,上頭搭著隨黃緙絲墊讓他坐了,越嵐含笑坐了,並不拘束。少時,熙成帝出來,又是一番君臣見禮。熙成帝指了指座前的繡墩,讓他坐了。越嵐亦不推辭,謝恩後半偏著身子坐了上去。熙成帝並不開頭,只神色有些鬱郁,悠悠出神。越嵐亦不敢開口,君臣二人默默相對。
半晌,熙成帝才慢慢開口問道:“方才那個說話的青年是誰?”越嵐恭敬答道:“他是今科二甲進士方寔,乃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他叔父乃是已告老的禮部尚書方維,因著無子,便討了這方寔來承嗣。”
熙成帝略點點頭,越嵐踱其意,慢慢地講吓去:“因著與臣俱是住在玉梨衚衕,時常碰面,微臣倒是能品出他幾分為人。真是個再痴不過的人,人□務一點也不通,言語上又不防頭,耿介直言,把人得罪了也不自知,最是倔傲清高、骨鯁方正不過。”
“因著愛蘭,又不像常人愛一樣事物定要擺滿了庭院,院裡不過養著兩三盆蘭花,俱是他親手養的。平日並不教下人們碰,便是他澆水除草也要先沐浴齋戒一番,說是怕唐突了。素日眼裡心裡也只有蘭花,整日唧唧咕咕地和花草說話。哪怕是娶了妻子都不改脾性。”
說到此處,越嵐微微一笑,不再說下去,熙成帝瞧了一眼他道:“肚裡還有話怎麼不說了?”越嵐笑道:“再不說了。人家的事我白饒舌成什麼樣子?”熙成帝笑道:“橫豎是朕要你說的,再不會這樣想你,你只管放膽說去。”
越嵐俏皮道:“謹遵聖諭。說來也好笑,有一日方寔不在家,他夫人見雨大了,怕蘭花捱了雨淋,便把它搬到遊廊上,見它風姿特秀,起了賞玩的心思,誰知方寔正好撞見了,勃然大怒,小夫妻便拌起嘴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