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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識前,她似聽見滂沱大雨中一道隱隱低沉的輕語。
——阿眠,別怕。
百尺丹心(四)
朝霞絢爛, 一夜風雨後?,天地清朗。
宮道?上磚石被整整一夜的大雨沖洗地乾乾淨淨,只空氣?中還縈繞點點極淡的血腥味。
鳳拂月死的慘烈, 一國公主之尊,在異鄉高臺縱身一躍,沖天暴雨將滿地鮮血洗刷如初, 只留下幾處屍骨碎片,拼不完整。
但她的生死,和一朵落花殘紅凋零沒有任何區別, 唯一讓人?緊扣心絃的,只有姜眠的性?命。
姜眠是在墜樓六日後?甦醒的。
剛一睜眼,感覺左膝有些悶悶的痛, 並不劇烈, 似乎是扭到?了。
她緩慢抬起?手,看見雪白手臂上一片已結痂的擦傷。
「阿眠, 身上還疼嗎?」
姜眠尋聲去看,是姜行崢。
「大哥, 」她啞著嗓子喚了一聲,「我沒?事,不太疼。」
「救我的那個人?……他沒?有死吧?」
「沒?有死,你放心。」
當那個「沒?」字出口,姜眠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他沒?有死。
從那樣高的地方?……念頭轉過, 姜眠倏然愣住。
其實對那晚她沒?有太深刻記憶, 夜黑雨深, 墜落的速度又太快, 僅有的模糊印象是他帶著她落地翻滾後?,她昏迷前?恍惚看到?的畫面。
他的四肢分別歪折著, 像斷線木偶,那不是人?能有的弧度。
但,比起?鳳拂月的粉身碎骨,卻是好?了太多。
姜眠虛虛抓住姜行崢手腕:「大哥,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還護著我,真的沒?有性?命危險嗎?那他傷的有多重?會不會……落下殘疾……」
「不會的,阿眠,大哥去看過了,他內息渾厚,又懂在空中借力,卸去了大部?分勁道?。最主要的是,他是烏昭和族人?,天生戰骨無堅不摧,身體素質遠異於常人?。雖然傷的不輕,但絕無性?命之憂,養好?之後?,和從前?沒?有兩樣。」
「……真的嗎?」
姜行崢笑了:「真的,大哥騙你做什?麼。」
姜眠呆愣過後?,忽覺心頭有些堵。
她好?像從歷史黃土之中,摸到?了那不見天日的一角。
縱觀古今,人?們更相信宴雲箋躍身高臺謝罪一事另有隱情,也不相信宴雲箋這個人?另有隱情。關於他最後?那一跳,千百年來眾說紛紜,多少學者前?赴後?繼尋找他被脅迫、被推下,甚至被冤魂纏身的蛛絲馬跡。
姜眠垂下眼來。
無論被迫,被人?推下,還是自願。
只要他想,他分明有能力自救。他不想死,就可以不死。
姜氏塔和宮城城樓的高度差很多嗎?況且這一回,他還護了自己毫髮無損。
他是自願的。
甚至選擇從供奉姜氏香火的高塔上跳下,這是自懲,是贖罪。
姜眠不由得緊緊攥住被角,若說從前?,於她而言宴雲箋只是一個平凡的歷史符號,可如今親手觸控到?他那君子脊樑,這樣慘烈的結局,不應該由那樣的人?來背。
「阿眠,」混亂的思緒被姜行崢叫回,他沉默一下,伸手撫一撫她蓬亂的長髮:「阿眠,大哥要跟你說……皇上已對外宣召,那日暴雨,北胡公主挾持你的過程中,自己不慎失足跌落城樓,而你沒?有。」
「什?麼?」
姜眠瞠目,甚至顧不得身體各處隱隱傳來的疼痛,撐著手肘想坐起?來。
「我沒?有?皇上這樣做,豈不將宴雲箋冒死救我的恩義抹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