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賽博時代愛情故事·其一(八)(第1/2 頁)
“本來想登上天門之後,就用阿嬤的身軀”阿銅在堅硬的地面上扭轉身子,把後腦枕在那堅硬的金屬方塊上。“也沒辦法,人各有命”
阿銅的聲音愈發細弱,最終變成微張嘴中發出的尖細鼾聲。
她睡著了。
新走上前,用未經改造的左手穿過阿銅的腋下,將她架了起來。
【好輕。】他感覺手臂裡攬著的彷彿只是一團破碎乾枯的樹枝,【恐怕還不到七十斤。】
新猜測阿銅的骨密度肯定比常人來得低:從外表上看就是個普通的二八少女,根本無法分辨她其實如此輕盈。他彎下腰,把阿銅託進還算柔軟的冬眠艙。她在半夢半醒之間轉過身,左肩從手術服中透出隱約的光:“叄拾”。
【那是阿銅剩下來的時間應該是還有30小時。】
新望著培養皿--那其中的男女老少無知無覺地浸泡在橙黃色的維生湯裡,飄飄蕩蕩。新躊躇了片刻,低聲衝著他們冒出一句:
“幸會了。”
隨著集裝箱中迴響的人聲,新揚起倒落在地的帆布,重新將培養皿遮了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
這一世的新已經在大地上呼吸、生活、殺戮了十五年,可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理智告訴他應該直截了當地邁出集裝箱、離開貧民窟,繼續尋人的旅途--阿銅真的能為他提供更多有用的資訊嗎?這不過是個連意識的存在可能都難以繼續維繫的“三歲小孩”
新在集裝箱裡來回踱步,最後還是重新盤膝坐了下來。
冬眠艙旁擺著臺巴掌大小的袖珍卜算機,做成圓滾滾的籤筒形狀。破破爛爛,也不知道阿銅是從哪撿來的。卜算機上支稜突出著一片鐵籤,該是阿銅上次卜算的結果:
[大吉]。
新將視線從那字樣粗劣、連條籤語也沒有的鐵簽上轉向睡夢中的阿銅。或許是因為今天的遭遇太過起伏,她的呼嚕聲甚至都帶上了些許華麗的轉音:
【差點魂飛魄散,算得上“大吉”嗎?】
一溜煙霧從呼吸器裡冒出,在新的頭頂籠成菸圈。他搖搖頭,心底卻明白這卜算的結果是對的--阿銅被他所救,絕處逢生,確實稱得上是大吉。
這種認知卻無法讓他喜悅:新和阿銅不一樣,並不想“自尋煩惱”。
新站起身,走上前摸索那曾是“天官”的金屬長方體。如果這是與他所想類似的東西的話
啪!
方塊的表面清脆地開啟了,就像是帶著彈簧鎖的壁櫥一般:
正中間是圓柱形的透明缸體,倒映著新的臉。周圍則纏繞著密密麻麻的導線,好似藤蔓盤繞著樹樁。
新把臉湊近--圓柱的底部盪漾著一汪黏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他對這景象再熟悉不過:這是腦組織因缺氧而壞死後腐爛,變性液化所剩的殘留。
【這透明的缸子是用來存放大腦的。】
無論這其中曾經作為誰的容身之所,他或她都已經逝去許久,只留下最後的星點痕跡。
【“天人五衰,所有追求長生者都無法逃脫的詛咒。其中種種,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
新低低開口,輕聲默唸阿塔拉曾告訴自己的詞語:
“[頭上華萎],大衰相之一。”
[諸天眾寶冠珠翠,彩色鮮明。福盡壽終之時,頭上冠華,自然萎悴,是為大衰相也。]
這句話同樣也記載在那些行者的儲存日誌中--大腦神經元的壽命或許比人的其他自然器官來得長,但也有著自己的極限。
這或許便是發生在阿銅口中的“阿嬤”身上的事:她的大腦最終老死在這透明的圓缸裡了。如果她沒有受到外界的暴力影響,只是自然消亡的話,在這具金屬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