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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區,酒吧區、視聽區、檯球區,檯球區裡檯球桌沒了,代之以一張三角鋼琴,鋼琴上放著一隻骷髏。會所雖說在地下,但是佈置可算是奢華了,所有的布藝今天都換成了紅色的。張露、葉翩已經先到了,張露右乳房上畫著一隻纖柔的手,那手溫柔的把握著張露的乳房,張露下身穿著一件蝶形內褲,張露擁抱我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件內褲是畫上去的;葉翩的臍部也畫了一隻手的圖案,食指和大拇指對接構成一個圓圈,合在肚臍上,另外的手指伸展著,像一個OK手勢,肚臍被畫成了一隻閉著的眼睛,幾滴淚水滴落下來,向那隱密處淌去。另有一位女士,40歲的樣子,是歌劇院的獨唱演員李瀾,李瀾只在胸口畫著一隻很小的杜鵑,正如上帝所說,白髮是老人的尊榮,平靜的舒緩的身體之美正是成熟女性的驕傲,我問為什麼畫杜鵑呢?她說,杜鵑是最愛自由的鳥,如果被人抓住關在籠子裡,她會不斷地用身體撞籠子,直到血盡而死,更重要的是這種鳥的啼聲非常美,這是一種能夠為自由歌唱的鳥,她喜歡這種鳥。說話間,裴紫的體繪已經畫完了,一隻荷葉斜鋪著,兩隻乳被畫成了荷花。譚真正給張曉閩畫著,她運筆如飛,在筆尖在張曉閩身上翻飛著,一會兒看清楚了,是藤蔓和鳶尾花。所有男人臉上都畫著臉譜,這種場合,聖桑不給大家介紹,大家就不會主動通報姓名,所以大家並沒有互相認識。譚真也給我畫了臉譜,因為沒有鏡子,我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畫的是什麼。 12:00,滅了燈,聖桑點燃了骷髏裡的蠟燭,開始演奏,先是古諾的《聖母頌》,李瀾隨著琴聲演唱,那悠遠純淨的歌聲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接著聖桑和一位男士用鋼琴和小提琴合奏克萊斯勒的《愛之悲》、《愛之喜》,舒伯特的《夢幻曲》、馬斯奈的《泰伊斯冥想曲》、畢夏普《甜密的家庭》等曲子。中間大家喝了很多酒,跳了舞。我看裴紫已經被人拉進了舞場,便邀了譚真,譚真告訴我她也要去歐洲了,我問她是不是還回來?她說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聽她這麼說,我心裡突然傷感起來。在我看來,譚真是滬上新生代女畫家中最出色的,她的畫鮮豔、凌厲、張揚,有一種神秘的觸覺感,雖說她也是江浙人,但她對顏色的理解和滬上那些畫家完全不一樣,彷彿她不是在亞熱帶陽光下長大的一樣。 適度的酒是好的,它使人放鬆,使人陶醉,讓人忘記身在何處,又是和誰在一起,忘記明日的太陽何時升起。 我大概喝了整整一瓶馬丁尼酒。我們大家都喝得很多,但是沒有人醉倒,這是最好的結局,熱烈的稍稍有些滑邊兒的派對,但是,沒有人跌倒,沒有人次晨起來大聲嘔吐。 凌晨1:00,聖桑,開始演奏他新近創作的曲子,他說,這些曲子是他看了我在《長城》上發的一個系列隨筆後寫的,分別叫“窮愁”、“陶醉”、 “墜落”、“暈眩”、 “悔恨”,都是用迴旋曲式寫成的。這些曲子一氣呵成,有內在的邏輯聯絡,又相互獨立,那些跳躍性很大的樂句非常精彩,結束的時候,在最後一個音符的餘音裡,我甚至看到了聖桑的淚水。 演奏結束,聖桑把大家聚到一起,在鋼琴上彈奏了一段《婚禮進行曲》的旋律,說:“今天是我和譚真的婚禮,祝福我們吧!” 對於他的宣告,大家一點精神準備都沒有,所以好一會兒沒人反應過來。聖桑看大家驚諤的樣子,又解釋說,這次歐洲巡迴演出譚真和他一起去,旅行結束以後他們將在德國定居。 接著,譚真為大家朗誦了一首詩,穆旦的《他們死去了》。 譚真為什麼朗誦這首詩呢?回到家以後,想了很久,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倒是,聖桑為譚真詩朗誦伴奏時彈旋律那段旋律被我記住了,後來想起來那是迴旋曲《暈眩》的一系列變奏。悠然、飄逸,有一種方死方生超脫在裡面。當然,這是我聽出來的,也許和聖桑的演奏本身沒有什麼關係。
生死派對(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