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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伴隨著竊竊私語, 前頭提燈的小廝微一躬身, 打簾,顧妝妝與宋延年先後進門, 熙攘聲頓時止住,兩人齊齊看向堂中所站之人。
他穿著一襲霜色長衫,身形瘦削, 肩膀挺拔。
宋延年慢慢走上前,正欲開口喚他, 門口簾子刷拉一聲, 杜月娥兩眼通紅地進了門。
她看著那個背影,張了張嘴,卻只覺鼻子一酸, 雙唇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恐過失態,她忙用錦帕拭了拭掛在眼尾的斑斑淚痕。
那人聽到動靜, 轉過身, 四目相接,杜月娥怔住,本就通紅的眼眶再度蓄滿水霧,淚似滂沱大雨, 噼裡啪啦打在衣襟。她想開口喚他,可下唇被咬出了血,還是抖得說不出話。
壓在喉嚨裡的嗚咽聲斷斷續續,顫抖自肩膀起蔓至全身,她只覺滿腔委屈無處發洩,想要放肆哭一場。
但她不能,她是貴眷,不能忘形。
對面那人先是伸出手,想招她過去,可剛舉起來,又不覺收回去在眼角胡亂抹了一把,矍鑠的眼睛閃著水光,嘴角微微翹著,聲音嘶啞中夾雜著疲憊,「夫人,哭什麼」
杜月娥的巾帕壓在眼尾,喉嚨彷彿抽乾了水分,渾身輕輕顫抖著,眼淚愈來愈洶湧,胸腔內伴隨著低沉的,翁鳴一般的哭聲,酸澀感充斥著鼻腔和眼眶,她就是停不下來,那人走上前,將她罩在身影裡,低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來了」
杜月娥壓抑的情感瞬間決堤,嚎啕聲在夜闌更深下顯得很是悲壯,她攥成拳頭,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胸口,力道越來越輕,最後整個人都埋進他懷裡,嗚咽聲將她的話打成一段一段,連不成句,她的貴眷風範也在此時蕩然無存。
顧妝妝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杜月娥從隱忍哭泣到痛哭流涕,這一幕委實太過震撼,尤其是那人喚她「夫人」!
可公公不是亡故於泥石流中嗎,怎的忽然乍現了!
她緊緊捏著宋延年的衣角,仰著臉悄悄問道,「夫君,這真的是公公?」
她過門的時候,宋父已經去了,兩人素未謀面,堂中人的年齡與杜月娥相近,面貌祥和,雙目有神,雖滿身風塵,卻給人一種睿智穩重的感覺。
「是。」簡單的一個字,宋延年握著她的手走上前,恭敬彎下身,道,「父親,母親,坐下說話吧。」
宋父抬起頭,凝重的目光掃了眼宋延年,顧妝妝忙附和著,「父親,先喝盞茶,潤潤嗓子。」她揮手讓小廝丫鬟退下,廳堂內只餘著他們四人,鴉默雀靜。
除了杜月娥岔氣的抽噎聲。
宋父拍打著她的肩膀,慈眉善目中帶了些許柔和,「夫人,別讓孩子們著急,坐下慢慢說。」
許是都將心思落在宋父身上,杜月娥並未覺察出宋延年對待亡父歸來異常淡然從容的態度,她從宋永豐懷裡起身,凌亂的頭髮以及壓出紅痕的臉,她也全不在意,便是連回座位的時候,也一直盯著宋永豐,唯恐一眨眼,人就沒了。
「家裡,都好吧。」宋父四下環望,廳內佈置同從前如出一轍,除去喝茶的杯盞換了花式,旁的一概沒有變動。
宋延年看了眼杜月娥,見她失神的瞪著宋永豐,便輕咳一聲,道,「都好,母親日日夜夜掛念您,前幾日去天寧寺上香祝禱,回來便減了吃食。」
聞言,杜月娥應景的落了幾滴淚,鼻尖泛著紅暈,她低下頭,擦完後又極快的抬起來,啞聲道,「府裡多虧有延年撐著,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父點點頭,將目光落到宋延年身上,兩人互相凝望了少頃,便聽宋父語意味深長的說道,「孩子,謝謝你。」
杜月娥拂了拂頭髮,終於掛上一抹笑,「自己的孩子,你這般講話聽起來倒是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