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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急促,悲憤壓抑。
裴無咎長眉一揚,長安向來冷漠,喜怒不形於色,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他不急不慌,揉了揉薛筱筱的頭,「乖乖自己臨寫,過一會兒我回來檢查。」
「殿下去忙吧。」薛筱筱抬起頭,露出一個笑臉,眉眼彎彎。
裴無咎沒控制住自己,手指落在了她白軟軟的臉頰上,拇指輕輕蹭了一下。
雪膩嬌嫩。
裴無咎心尖像是被燙了一下。
黑眸幽暗,深深看了她一眼。
轉著輪椅出了正屋,裴無咎抬眸望去。
長安站在院子裡,眼眶通紅,手指死死地握著腰刀,骨節泛白。
裴無咎心頭一沉。
長安、永吉是跟著他沙場徵戰過的,本來以兩人的履歷,他稍稍運作一下,至少也能進衛所謀個僉事或者鎮撫的職位,可兩人偏偏不肯,非要留在他身邊做侍衛。
屍山血雨都經歷過的人,也只有他回到京都中了寒毒的那一次失態過,而現在長安竭力壓抑的樣子,顯然是出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怎麼了?」裴無咎沉聲問道。
長安大步上前,身子前傾,幾乎是趴在他的輪椅上,湊到耳邊低聲道:「龍極宮傳來訊息,皇上擬了遺詔,大行之後要、要您……殉葬。」
「咔吧——」一聲,紫檀木的輪椅扶手硬生生被捏碎了。
薛筱筱似乎察覺到什麼,從大書案後面站起身,隔著窗子望了出去,卻只看見長安推著裴無咎輪椅離開的背影。
輪椅出了正院,裴無咎低垂著頭,一直沒有開口。
直到進了外院的書房,他才抬起頭來,黑眸中浸滿冰雪,孤寒冷寂。
「遺詔……都有誰知道?」
長安低聲道:「馮總管說皇上擬遺詔的時候只有他在跟前,之後沒有給任何人看,只拿著去了一趟東宮。」
裴無咎冷笑一聲,「這麼說給太子看了。」
「他是真的容不下我,無論我做什麼。有件事我一直疑心是他做的,現在我終於知道沒有冤枉他。」裴無咎聲音幽涼。
長安想了想,「王爺說的什麼事?」
裴無咎鴉睫低垂,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
長安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這不是康郡王……」
裴無咎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沒有他的旨意,康郡王怎麼敢對我下手?」
彼時他是平定北羝的英雄,浴血邊疆兩年,逼得北羝俯首朝貢。
他是帶著戰功回來的,沒想到回到康郡王府的第一天,就中了寒毒。
身體如墜冰窟,漸漸失去知覺,再看到康郡王眼中的得意和痛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拼著最後一口氣,他殺了康郡王。
他並不怕背上弒父的罪責,即便那人是名義上的父親。
後來他昏迷了幾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皇后和魏貴妃說他病了都沒人服侍,一個賞了喬靜嬋,一個賞了林妙香,等他醒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入府好幾天了。
再後來他將寒毒壓到了雙腿上,雖然必須坐輪椅,但至少保住了五臟六腑。
建昭帝大罵康郡王折損了國之棟樑,但他「弒父」又是證據確鑿,只好兩頭安慰。
給他封了親王,遮掩了弒父之事。
他讓出來康郡王世子的位置,弟弟裴源成了新的康郡王。
他醒來之後把這件事想了很久,康郡王平時雖然疏離冷漠,但從不敢開口說些什麼,就連指桑罵槐都沒有過,又怎麼敢突然對他下手,還是在他大敗北羝戰功赫赫的時候。
太子和寧王那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會把他視為對手,只想著拉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