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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苔越想越垂頭喪氣——她何嘗不知道,這幾個月下來,她已有些撐不住了。
她不知不覺變得愛和他鬥嘴, 慢慢也愛和他說些奇聞趣事。更願意看他高興——是從心裡希望他高興的那種,與從前為了自己活命而盼著他心情好不一樣了。
她感覺自己像中了邪,明明在努力抗拒, 還是鬥不過他。
好煩人啊。
無聲哀嘆,謝雲苔小心翼翼地翻過身, 背對著他,閉眼也要睡了。
過不多時,背後又有了些動靜。他從背後湊近了, 把她環得緊緊的。
她忽而心驚,小心開口:「……你沒睡著?」那是不是聽到她的話了?
「睡著了啊。」他的聲音懶到極致,聽著真像是剛睡醒的,「夢裡有小仙女說不討厭我,我趕緊醒過來看看她還在不在嘛。」
「……」謝雲苔愁眉苦臉。
果然是聽見了,好丟人。
耳邊繼而響起低低的笑音,持續整晚的低落顯已煙消雲散,他在她頸間一吻:「小仙女永遠不討厭我好不好?」
好呀。她心裡脫口而出,到嘴邊止住,故意無情:「你管我呢?討厭你的人那麼多,多我一個也沒什麼分別呢!」
她有意氣他,但覺背後的氣息滯了滯,他的情緒好似真的低落了下去:「是啊,討厭我的人那麼多,多你一個也沒什麼分別。」
「但喜歡我的人太少了,少你一個分別可大了……」
聲音越來越輕,前面聽著還像自嘲,說到最後,已輕得發虛。
謝雲苔怔了怔,帶著三分錯愕翻回身。目不轉睛地看了他一會兒,她心裡還是有點亂:「你……別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
「哈哈哈,逗你的。」他無所謂起來,翻身平躺,復又閉上眼睛,「睡了。」
她安安靜靜地又看了他一會兒,心裡躊躇了一下,自己躺到了他臂彎裡去。
她覺得他剛才的可憐兮兮聽上去不像逗她呢。
宮中,姜九才帶著人一環環查下去,沒費太多工夫就摸到了程頤,只差不知程頤究竟如何開罪了丞相,這就要問他本人了。
手下將程頤押進姜九才的屋子,姜九才手中端著茶盞,慢條斯理地問話:「是你自己說,還是我慢慢問?」
程頤早已慌了陣腳,但在宮中這些時日,他到底還是磨鍊出了一些。強自靜下神,他道:「下奴不曾開罪過丞相大人……只是與丞相大人近來中意的謝姑娘是舊識,今晚偶然見了一面,敘了敘舊,沒想到會惹得相爺不快。」
他在賭謝雲苔不曾向蘇銜開過口,賭姜九才既不知具體情由也不好去丞相府探問。若賭對了,就是一條命。
姜九才的眼睛眯起來,寒涔涔地打量著他,彷彿要將他看穿:「你與謝姑娘是舊識?」他一聲冷笑,彷彿不屑於這種說辭,程頤穩住陣腳:「是。」
他這般從容,果然讓姜九才一時摸不清虛實了。四下裡便安靜下來,程頤略鬆了口氣,又仍警醒著,靜候姜九才的反應。
宮中宦官最會左右逢源,他想丞相雖位高權重,但謝雲苔若真會成為丞相夫人,宦官們必也是不肯得罪的。
那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他打發去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暫且告訴丞相他死了,來日若謝雲苔風光大嫁,宦官們再想個辦法委婉地告訴她實情便是。
到時謝雲苔也未必還有閒心與他計較,他這條命不就保住了?
這般苟且偷生的法子,程頤已在宮中見過數次。
長久的沉寂過後,姜九才將手中茶盞一擱:「既如此,把他交給暗營吧。」
程頤驚然抬頭。
視線相觸一瞬,姜九才就不再看他,擺手示意手下將人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