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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在這關卡外積壓了大部分流民。飢餓的人們聚集在京師之外,面對關卡與官軍他們無力對抗,但是卻自發地在原地留了下來,既不離去,也沒法兒進城。
眼前就是那座象徵國之心臟的黑色城池,但是這座城對於流民而言,不知是能給他們帶來終將獲救的希望,還是會將他們推向更加悲慘的深淵。
京裡最大的糧行「餘慶行」裡,夥計們早起趕著下門板,大開店門做生意。
新一天的陽光從剛剛開啟的大門外照進來,揚起的細小灰塵被揚起,在晨光中自由地飛舞。
餘慶行的邵掌櫃背著手,眯著眼,沐浴在這溫暖的晨光裡,心裡卻有點兒麻木——話說,他做這一行已經多少年了?……四十五年,還是四十六年?
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會準時站在這裡,迎接糧行的第一位主顧。經過多年風雨,這個習慣從未改變。
「師父,師父,今兒個的水牌還是照舊嗎?」有小夥計來問邵掌櫃今日的糧價。
邵掌櫃有個雅號,叫做「百穀嘗」,是說他只要抓一把糧食,看一眼,聞一聞,嘗一口,就能知道這把糧食的品種、產地、成色,從而精準把握這整批糧食的價值。他從業這麼多年了,可還從沒有出過岔子。
店裡上上下下的夥計,都管邵掌櫃叫「師父」,個個都將老掌櫃敬若神明。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不止京中,全國各大糧行,從掌櫃一直到下頭的夥計,大多是他老邵的徒子徒孫。
如今在京裡,糧行水牌上的糧價牽動著每一個人心,而餘慶行作為行業領袖,早間掛出去的水牌對於全京城的糧行,甚至全京城的人心,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邵掌櫃的眼神卻似乎在繼續追逐晨曦中那些細小的灰塵,對夥計的問話充耳不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冒出一句:「照舊!」
夥計們「唉」了一聲,昨日用水粉寫在木板上的糧價也不用改,直接這麼掛了出去。
外頭登時傳來罵娘聲,等候在店外的人有的大聲抗議、轉身走開,有的則掂了掂兜裡的錢,咬著牙,提著已經見了底的糧袋上前,說:「來,打一斗米……不,粟子,粟子就好。」
招呼主顧的夥計們明顯心裡也不那麼好受。有個年長的走近邵掌櫃身邊,小聲問:「師父……糧價這樣高,眼見著店裡那些老主顧都買不起糧了。咱們店裡近日的流水也少了不少……您看,這糧價,是不是需要往下調個幾文?」
邵掌櫃懶洋洋地抬起眼皮:「咱們餘慶行的情形你也知道,但凡糧價往下調一文錢,那全城的百姓就都湧咱們這兒來了……大旱之年,就這點存糧,經不起這麼折騰。」
那年長的夥計想著後頭貨棧裡堆積成山的粟米與穀子,一張口,連聲音都變了調:「難道就這麼看著,看著……」
看著這世上人人煎熬?——邵掌櫃在心裡幫這徒弟補上。
「活在這世上,本就是人人煎熬。」邵掌櫃滿臉寂寞地說,沒人能明白他。
「師父……」那夥計又開口懇求了一聲。
「這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事。」邵掌櫃改了態度,臉上重新寫滿屬於他「百穀嘗」的精明與果決,伸手拍了拍夥計的肩膀,說:「這件事如果稍有閃失,不止你我要丟了糧行這碗飯,往後在這行都無法再立足。為了一家老小,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年長的夥計聽見,緩緩垂下頭,過了片刻,應了一聲是。
於是邵掌櫃背著雙手,慢慢踱到餘慶行店面跟前,親耳聽見前來買糧的主顧在抱怨。他則在臉上掛起那萬年不變的笑容,稍許躬身,說:「小老兒聽聞,官倉眼下正在京中放糧,那糧價大約只有糧行的一半。若是您嫌這糧行的糧食太貴,去官倉買糧也是使得的。」
原本罵罵咧咧的主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