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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崔故一大早就被陬月使從床上刨出來，抓到大殿裡和少徽說話。

大殿空無一人，堂堂神君就趴在桌案上吃果子，沒有半分儀態可言，看見崔故後還衝他揮了揮手，神態同舒先生像了個十成十。

&ldo;想不想當青崖老大?&rdo;少徽笑眯眯的看著崔故，&ldo;你是我徒兒，我將青崖交給你可好?&rdo;

崔故眉頭一挑，&ldo;不要。&rdo;

&ldo;為什麼不要?&rdo;少徽支起身子，&ldo;你小時候不是常常說想要名揚天下嗎?成為神君以後便是這天下道門之首，你不願意?&rdo;

&ldo;我不是早就名揚天下了。&rdo;崔故自嘲一笑，&ldo;雖然是以魔修的身份。&rdo;

少徽神色一動，崔故同他面對面坐著，有些愣神，&ldo;從前喜歡追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可是如今生生死死過去，我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是過眼雲煙，名利愛恨，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rdo;

少徽直起了身子，他二人身側檀香纏繞，窗外銅鈴脆響，少徽的聲音飄渺如同夢境，他問崔故，&ldo;那我問一句，你還恨裴綺嗎?&rdo;

&ldo;恨嗎?&rdo;

崔故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裡浮生漫長，他同崔故一遍遍的相遇再分離，夢裡刀光凜冽，他無數次殺死裴綺或者被他殺死，血色沾染了滿身，粘膩冰冷。

從癲狂絕望到憎惡自嘲，他終於心如止水。

夢境裡也有人一遍遍的問他，&ldo;你恨嗎?&rdo;

&ldo;恨嗎?&rdo;那是切膚之痛，是錐心之愛，他記得崑崙懷抱箜篌的少年，也記得以劍捅入他心口的愛人，還有冷漠的衍天君，哭泣的裴綺，那樣悲傷又不捨的樣子……都太遲了。

&ldo;我好像，不恨了……只是有些累。&rdo;

檀香一凝，少徽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容來，他屈起一指，在崔故眉心敲了敲，&ldo;醒了就好。&rdo;

這一刻，崔故想起了幻海內的幻花境，他想起自己在那層境界內輪迴的二十遍，忽然如遭重擊。

檀香霧氣瀰漫，少徽的面容隱在霧氣後模糊不清，他撐著頭，輕聲嘆道，&ldo;這是第二十二遍，流華君，你不累我都累了。&rdo;

霧氣一瞬間蜂擁而上，將崔故的意識淹沒。

他想起來了。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輪迴的第二十二遍，他以劍入道，不通愛恨，而紅塵沾身，裴綺便是他最後一劫。

崔故緩緩閉眼，他趴在桌案邊沉眠。少徽便在一側看著他，裂縫蔓延至指尖，發出碎裂的聲響，像是某種玉石破碎的聲音。

&ldo;出來吧，別裝了。&rdo;少徽的聲音是柔和的，他脫下外袍披在崔故身上，不遠處，浮空蕩開一層漣漪，裴綺的淺淡的魂魄浮現，他靜靜的站在不遠處，一手自心口取出引界令拋向少徽。

魂魄消散，拖曳出細碎的星光，裴綺卻在向崔故的方向前行。

&ldo;雖然一直盼著他飛升，可真到了這一日，我還是捨不得啊。&rdo;他半跪在崔故身側，將額頭抵在崔故肩頭，&ldo;徊之……&rdo;

少徽坐在遠處一動不動，&ldo;何必呢?&rdo;

&ldo;他不愛我了……真可笑，飛升的籌碼竟然是不愛我了。&rdo;裴綺勾起唇角，卻又落下淚來，&ldo;可我又盼著他飛升，這人世待他實在是太苦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