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第1/2 頁)
「那就好,那就好。」顏廣聞鬆了口氣,一下子倒在靠枕上。這一倒,顏廣聞幾乎萬念俱灰,臉上隱隱現出死氣,彷彿方才一切只是迴光返照。
「爹!」顏令儀眼淚滴落被褥,「大夫馬上就到了!」
「別嚷嚷,吵得我頭疼,」顏廣聞虛弱地回答,「我哪裡就快病死了,叫你哭成這樣?」
和女兒說著話,顏廣聞氣色好了些。顏令儀擦了一把眼淚,方才破涕為笑。
「葛先生走了嗎?」
「早走了,」顏令儀憤憤,「爹爹百般禮遇將他請來,他卻將爹爹戲弄成這樣,爹爹還要尊他一句先生嗎?」
「有求於人,也只能這樣了。」顏廣聞嘆氣,「到底是我仙緣不夠,以致顏家有了今日之禍。」
「仙緣……」顏令儀遲疑。
「怎麼了?」
顏令儀謹慎道:「燕月生臨走前對我說了一番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我。」
「她說了什麼?」顏廣聞警覺,「你把她說的一字字告訴我,不許遺漏。」
東方的天空孕出魚肚白,太陽破開沉重夜幕而出,月光悄然散去。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夜的家丁終於重獲自由,互相扶持著回房歇息,如果他們的房間還沒被燒乾淨的話。宋闕揉著手腕,自地上撿起他的長劍。
他本想也回房中休息一會兒,只是他心中對顏令儀微有怨氣,一時間有些猶豫。顏廣聞昏迷之後,顏令儀一顆心都撲在她爹身上,半點也沒分給同樣躺在地上的宋闕。宋闕被凍了一夜,越發懷念先前對他萬般柔情的小師妹。
人性本賤。顏令儀先前對宋闕諸般討好,宋闕只覺得她應付起來麻煩。這次顏令儀眼裡看不見他,叫他和府裡下僕一般躺在地上,又令宋闕心生不悅。他見馮大夫被僕人引著進門,便悄悄跟上前,想聽聽顏廣聞病情如何,還能活多長時間。
馮大夫為顏廣聞診脈,神色凝重,出去開了方子。顏令儀知道父親病情不妙,忙命人去煎藥。宋闕隱在屋外,也沒人瞧見。
只聽屋裡顏廣聞一聲長嘆,顏令儀寬慰他:「這也只是燕月生的一面之詞罷了,也許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讓我們放棄秋庭譜。」
宋闕敏銳捕捉到「秋庭譜」三字,只是不知道父女倆在說什麼。
「我也希望是這樣,不然我這麼多年苦心經營,豈不是成了一場笑話?」顏廣聞聲音低沉,「可她所說,確實回答了我心頭諸般疑惑。如果秋庭譜當真不過如此,也的確說得通。」
宋闕越發焦急,不明白這對父女在打什麼啞謎。
「可她還說,爹爹在秋庭譜上耗費太多心力,如今已是藥石無醫。」顏令儀聲音越來越輕,「難道這也是真的?」
顏廣聞不語,半晌點點頭。顏令儀捂著臉頰,一時間淚如雨下。
「這麼說,爹爹以前不願給我和師兄看秋庭譜,也是為了……」
「我一開始還不能確定,只是心存疑慮,所以叫你師兄去尋訪抱朴子葛洪求取續命金丹。」顏廣聞輕輕拍打顏令儀的手背,安撫女兒的情緒,「恰恰在你師兄回來之前,我確定了一件事。」
他的妻子呂嫻,死因並不只是難產。
呂嫻生前棋藝了得,時常纏著顏廣聞,叫丈夫把秋庭譜拿出來給她參詳。顏廣聞只是不允。碰壁的次數多了,呂嫻也不再提這話。後來呂嫻因為難產去世,顏廣聞頗為後悔,將秋庭譜抄錄一份供在妻子靈前,以彌補他昔日的過錯。
「事實上,你娘早就偷偷將秋庭譜複製一份在手。她的天賦比我更高,自然也更能觸及到秋庭譜的本質,以致體虛多病,生產那日又耗費了太多氣血,血崩而亡。」顏廣聞喟嘆,「我自詡洞察世情,自己竟被枕邊人擺了一道,到底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