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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二字,唐令說的有些重。
「大概因為,我不怕他吧。」沈晚冬仍膽戰心驚,但實話實說。
「哦。」唐令笑了笑,他隨手摺了枝桃花,微微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喃喃自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
唸到這兒,唐令忽然不念了,轉身將桃花遞給沈晚冬,抬手,用大拇指輕撫著女人額邊的碎發,笑的溫和:「你小時候,可從來沒說過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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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長而無邊際。
屋裡點著能凝神靜氣的甜香,一絲絲一縷縷飄進繡床裡,用最溫柔的嗅覺來哄床上美人安睡。
沈晚冬心裡煩悶,努力了一個多時辰還是睡不著。輾轉反側間,她彷彿聞見周遭籠罩著股濃鬱的血腥氣。
才剛唐令親自送她回來,待她梳洗罷,躺床上後,他坐在床邊,輕拍著她,給她講故事……講他這些年在官場的故事。
他說,你小時候頑皮,晚上老是不肯乖乖睡覺,非要纏著小叔給你講故事,聽完了一個不夠,還得再講一個。
她微笑著閉起眼,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等睡著後,唐令就會離開吧。
可越聽越害怕,唐令講那些官場和後宮裡的爾虞我詐,大多都是殺人不見血的陰刀子,越鬥人就變得越多疑。長此以往,麻木和冷血就是他的武器,他對所有人都無情。
所以,小婉,叔叔這顆心已經千瘡百孔了,你不要再傷他了。
唐令講到一半忽然停下了,陰森森地問了句:你睡著了麼?
她不敢睜眼,可更不敢撒謊,於是說:有人在跟前盯著我,我睡不著。
唐令聽了這話,沉默了很久,最後走了,走之前說了句:盯著你,是因為小叔不放心你。
一想起唐令,沈晚冬就忍不住心慌意亂。她睡不著,下地倒了杯水,吃下先前太醫專門給她配的「安眠丸」,可儘管吃了藥,還是睡不著。
最後索性穿上衣裳鞋襪,從梳妝檯上隨便拿了根長髮帶,將黑髮綁住,垂在胸前,就這樣出門去,讓巡夜的侍衛把曹馬夫叫起來,出門去。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城外的亂墳崗子。
去看看含姝,順便在瞧一眼那個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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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吱吱呀呀地出了城,外面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天已經大暖了,亂墳崗的味道更難聞了,屍體的腐臭、路人留下的屎尿味、醉酒後嘔吐物的酸臭……無不挑釁著人的忍耐力。
偶爾有一兩隻野貓尖叫著跑過,它們趴在死狗身上搜刮肉吃,看到有人來,竟也不躲,反而渾身的毛都豎起來,露出尖牙,朝來人吱哇吱哇地慘叫。
沈晚冬一手提著食盒,另一手提著裙子,低著頭看路,小心翼翼地跟在曹馬夫後頭。
曹馬夫出來的時候特意拿了把長劍,他打著燈籠走在頭裡,並不回頭,恭敬地說了聲:小姐留神,別被石頭絆倒了。
聽了這話,沈晚冬一愣,不久前也有人給她說了類似的話。那個人約她出來,可她卻去了侯府,恐怕,他應該生氣了,早都拂袖回去了吧。
也是,誰會幹等她這種女人。
其實她也不曉得為何一定要在這深更半夜出來,或許見見含姝,然後躺在那個涼亭的長凳上睡,應該就能睡著吧。
「咦?」曹馬夫忽然發出聲疑惑之聲,他踮著腳尖朝前看了看,隨後回頭,皺著眉對沈晚冬道:「前面的涼亭有燈亮著,彷彿有人。小姐,屬下擔心……」
「有,有人?」
沈晚冬驚詫極了,她輕捂住口,趕忙朝前跑了幾步,看著遠處的那座搖曳著微光的小涼亭,嘴角不自覺勾起抹笑,眉間的抑鬱似乎也煙消雲散了。
他,竟然在姝色深處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