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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她只知道厲以寧討厭妓女,卻不知緣由,想來根結是在這裡了。
穆府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穆星雖想像不出厲府的情形,但以寧素來最以家為傲,發生這樣的醜事,心中定然備受煎熬。
可她卻對此一無所知,還反過來要厲以寧為自己的事操心。而且這段時間因為與白艷親近,她也許久沒有閒暇與厲以寧聚會了。
在心中痛責自己的無情,穆星嘆了口氣,只覺十分倦累。
她算是明白了一點宋幼丞三方周旋,顧及不周的苦楚了。
替白小姐叫了一輛黃包車,穆星道:「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後面幾天我可能會有些忙,等厲二爺的請柬到了,我會請你一起去的。」
點了點頭,白艷卻沒有就此上車,她仰頭看看穆星,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埋在穆星的肩頭蹭了蹭,她輕聲道:「我會讓你感覺很累嗎?」
反手摟住她,穆星嗅著甘苦的橙花香,原本疲累的心漸漸緩和。
她道:「只要是為你,什麼都值得。」
「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白艷緊緊抱了抱穆星,鬆開手,坐上黃包車。
站在原地,目送著黃包車漸行漸遠,穆星輕聲道:「可是,你願意嗎…?」
…
快到月江裡了。
交錯盤桓的街巷上,汽油燈黃騰騰地照下來,照在那些站在巷口招徠客人的□□身上。一張張黃白的臉上,藍的是眉眼,紅的是口唇。蔻丹胭脂紅一里藍一里地連綿著,河似的膩膩地流淌開,直流淌到更遠的,更深而黑暗的夜裡,那些沒有光的未來裡。
有人喝醉了,倚在牆角嘔吐,惡臭混雜著滿街的廉價香味,令人作嘔。白房子的窗裡映出兩個交疊的身影,留下一串毫無情緒的,沉悶的撞擊聲。
那些泡影似的美好分明還在眼前,被風一吹,又倏爾消散。只留下了熟悉的,□□裸的骯髒,在等待著她回去,淪陷。
坐在搖晃的黃包車上,白艷夢醒似的一抖,後背上猛地滲出密密的汗來。
她無端地驚恐起來,死死攥緊黃包車的把手。直至皮革緊扯,發出幾近崩裂的聲音,她才顫抖著,鬆開了手。
彷彿散盡所有氣力,她靠倒在椅背上。
五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把自己賣進了鈺花書寓。
十五歲的她知道,只要進了這個地方,她就不用再被轉手販賣,不用再回到那個骯髒破敗的「婚房」,不用再光著腳瑟縮在巷口街道,驚恐難眠。
只要進了這個地方,她可以再穿上她的皮鞋,藏進溫暖的被子裡,假裝一切安好。假裝她還在學校讀書,放學以後回到家裡,廚房裡煨著火腿豆腐湯。娘親還在廊下做針線,一天一天地數著阿爹幾時能打完仗回來…
這世界太空太大,她只求能有一隅之地容納她珍藏的幻想,哪怕代價是她僅有的自己。哪怕未來她所有的眼淚都不能再為自己而流。
十五歲的她賭了,將自己明碼標價地出賣,最終乞討來了四年安穩靜好。
現在呢?她還要算計嗎?還敢賭嗎?
為了自己從此能有安身之處,利用穆公子的溫柔,讓他不得不為自己點大蜡燭。
她不清楚穆公子究竟出於什麼樣的顧慮,才一次又一次忽略她的暗示。但她知道,只要她要求,他一定會答應帶她走。
她能用無數種手段達成她的目的。
可她真的要這樣對他嗎?
他可是,這個矇昧昏暗的世界裡,唯一願意照亮她的人啊。
鈺花書寓門口的白燈籠掛了出來,鬼魅一般,向她招著手。
迎著晚風,白艷哭也似的笑起來,顛倒了世界。
卑微與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