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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還是不同的,她更蒼老了,就連起身都需要下人來攙扶,花嫵一眼就看出來,她的雙腿不能自如移動,想是已經癱了。
她伏在地上行禮,身子顯得愈發乾癟瘦削,像一枚剝了殼的核桃,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但即便如此,她在起身的時候,周身的氣勢依舊是威嚴的,那是從骨子裡頭散發出一種刻板嚴謹,與從前一般無二。
真是令人生厭,花嫵心想。
她沉默地入了座,在這之後,老太太才在花老夫人的攙扶下,也跟著在下手處坐下來,一個下人在她的身後墊了兩個枕頭,好讓她能支起身子,不至於失禮。
花嫵客套地問道:「太|祖母近來身體如何?」
老太太淡淡回答:「承蒙貴妃娘娘惦念,老婦離踏進棺材還有一步之遙。」
她斂著眉眼,並不抬頭,這樣便顯得面上的皺紋深如溝壑,讓人想起乾枯的樹皮,從前她訓斥花嫵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她的眼睛很銳利,像兩把刀子,瞪人一眼就要剜出一道血淋漓的口子來。
如今她這般收斂謹慎,花嫵忽然覺得好沒意思,恨了一輩子的人,當她終於站到高處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如此孱弱,像一株內裡開始朽爛的樹,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她怎麼能先倒下呢?
花嫵仔細地打量著她,徐徐道:「太|祖母瞧著精神倒還好,還如從前那般愛看戲嗎?」
一旁的花老夫人慾言又止,老太太的聲音很平靜,道:「老婦病了數月,沒什麼精力看戲。」
花嫵輕輕哦了一聲,十分誠懇地建議道:「近來京中有一出不錯的戲,酒樓和戲園子都在排,太|祖母若是感興趣,也可以聽一聽。」
「什麼戲?」
花嫵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拜月亭,聽說陸府尤其喜歡,讓戲班子日日唱練不歇,您若是想聽,本宮也可以安排。」
花老夫人手一抖,茶盞與杯蓋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滾燙的茶水險些潑出來,她面上露出尷尬的笑,立即命人來打掃。
老太太冷聲道:「老婦不看這些烏七八糟的戲,貴妃娘娘還是不要費心了。」
「烏七八糟?」花嫵黛眉輕挑,目光落定在她的面上,道:「這是聖上欽點的戲,怎麼會烏七八糟呢?」
「太|祖母,」她放輕了聲音,道:「您這話可是大不敬啊。」
老太太倏然抬起頭,直視著她,蒼老鬆弛的眼皮子下藏著銳利的光,透著深惡痛絕的意味,就是這個眼神和表情,當初她就是這樣指著花嫵厲聲斥罵:花家養不出你這樣的下|賤|胚子!閻王爺叫你投生做人,你非要去做那畜生!與你娘一樣沒有廉恥!早知如此,當初你一出生就該掐死了扔出去,倒省得丟了我們花府的臉面!
罵聲猶在耳畔,花嫵一個字都沒忘記過,甚至於有時候做噩夢,也能夢見那情形,分毫不差。
老太太耷拉著眼皮,聲音冷硬道:「娘娘將此事傳得天下皆知,叫活著的人沒有臉面,死的人也要背負罵名,娘娘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嗎?」
氣氛開始不對,花老夫人連忙打眼色,讓一屋子人都散了,她親自合上門,走過來賠笑道:「貴妃娘娘,母親——」
「你如今是很了不得了,」老太太冷笑著,譏嘲道:「連我這老不死的見了你,也要給你磕響頭,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貴妃娘娘,你受了花府的恩,卻把花府的臉面放在地上,任千人踩萬人踏,您還要耀武揚威,到我這把老骨頭面前來頤指氣使,貴妃娘娘,您可比那白眼狼還強出百倍。」
她說得急了,重重咳嗽起來,花老夫人急忙替她撫背順氣,花嫵卻不為所動,略微傾身,吐出四個字來:「本宮樂意。」
花嫵微微揚起下頜,語氣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