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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他又總是收了劍氣,指彎卻輕輕落在那尊神像臉側。
他用錦袋將神像裝下,那錦袋是他隨手幻化的,白色鏤著銀絲,同他一身皂色靴袍格格不入。
他捏著錦袋愣了好一會兒,才將它懸於腰間。
淡金色的禁令一日流轉三千三百回,一刻不曾停息,而他的心臟和這些下意識的習慣便同禁令拉扯不休。
曾經那種毫無來由的萬劍穿心之感,他日日都有,又日日都會歸於平靜。
倘若說整個世間都經歷過一次關於靈王的抹殺,那麼,這個看上去遠離世間的極北之外便日日夜夜都在經歷抹殺。
一遍又一遍,一日不清,一日不停。
如此日復一日,才有了整整百年。
蕭復暄從極北之地回到仙都的那天,人間正是三月。
但他起初不知。
因為偌大的仙都處處煙雲錦玉,終年如此,看不出是哪個時節。
他穿過仙都入口,踏上高高的白玉臺階,靈臺十二峰懸於雲上,青灰相應,半隱半現。幾個靈臺仙使迤迤然經過,看見他時躬身行了仙禮,叫道:「天宿大人。」
他們依然有些怕他,不敢親近也不敢多話,一如往昔。行完禮,他們便闆闆正正地轉身,繼續往靈臺去。
蕭復暄回到南窗下時,那十二個小童子恭恭敬敬地等在院門邊。見到他時,整整齊齊地說:「大人回來了!」
這些小童子甚是高興,彎著眼睛帶著笑,挑不出什麼問題。
但蕭復暄卻極輕地皺了一下眉。
那動作確實很小,小到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只在某個瞬間感覺這些小童子有一點文靜。
不過小童子都是禮閣所派,禮閣又慣來講究,送出來的童子、仙使各個規規矩矩,舉手投足都挑不出一絲毛病。他宮府裡的這些相比於靈臺仙使,已經稍稍好一些了。
他獨來獨往慣了,其實根本用不著什麼童子仙使,當初禮閣將這十二童子送過來時,他本該原路退回。大概是鬼迷了心竅才忽然改了主意。
小童子從他進門便忙個不停,繞著他跟前跟後,將所有事情都顧得妥妥帖帖。但他們並沒有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以至於偌大的南窗下,看上去這麼多「人」,卻並沒有什麼吵鬧聲音,依然很清淨。
只在某一刻,有個小童子輕聲感嘆了一句:「居然就一百年啦,好快。」
蕭復暄本在換衣,聞言眸光一瞥,沉聲開口道:「很快?」
小童子可能沒料到他會接話,嚇了一跳。搭在手上的拂塵都抖了一下,他下意識搖了搖頭。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道:「大人不覺得嗎?」
蕭復暄斂了眸光,將劍擱在一邊,過了片刻才沉沉道:「嗯。」
他忽然反應過來,百年對於仙人來說確實不算太長,有時候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他之所以會覺得漫漫無期,大概是因為……極北之外,雪下得太大了。
他解下腰間的銀絲錦袋,也要擱在一邊。手指都碰到桌案了,卻又驀地停住。
小童子抱了他的劍,正要等著同錦袋一塊兒收起來,見狀納悶地眨了眨眼,過了良久才小心叫道:「大人?」
蕭復暄回過神來,見他伸手等著,淡聲道:「這個不必收。」
小童子點頭應下,原本十分規矩,沒有多問。但他無意間透過錦袋口,瞥見一點,輕輕「咦」了一聲。
蕭復暄抬起眼皮,等他下文。
小童子捂著嘴,有點赧然。在禮閣,窺看和亂問都是不得體的,他們理應萬事妥帖,乖乖巧巧。
但他家大人這麼抬眼等著,他又不敢不答,最後支支吾吾道:「大人,我不小心看見了錦袋裡的神像,他怎麼沒有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