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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知宜向來恪守禮制,休沐在後宮時他是尊貴的君後,在前朝當值他只是個官職品級不高的從五品,想見一面皇帝還要請人層層通報。
梁徽早給過他覲見的特諭,除非有急事特報,祝知宜沒逾越過。
張福海只覺自己折了壽,匆匆領他進了大殿,祝知宜請了個安便開始稟報:「皇上,前日工部在朝上報的汴京河道旱澇淤堵之患,臣親自去看了,乃武帝臺司使修壩——」
「還有,吏部舉陳柵就江浙鹽道司一職的帳簿紕漏,臣經核查發現——」
「皇上,臣鬥膽,科考之制萬不可再大肆沿用舉薦制,臣做了統計,自元武十四年開舉薦——」
梁徽根本沒聽他說什麼,看著瘦了許多的人,皺了眉心,轉頭朝張福海抬了抬下巴,張福海趕緊退了下去,不多時,宮人陸續端上碧梗蓮葉羹、合意酥、吉祥果和招汁鮑魚四喜盒。
梁徽將人拉至跟前,捏了捏手:「先用膳。」
祝知宜懷裡還抱著一捧卷宗,怔了怔,這才發現已晌午:「臣——」
梁徽知道他又要說什麼於理不合,索性直接抱走他懷裡那幾本卷宗,親自將人按在座上,掏出塊帕子遞他,溫聲道:「擦擦汗。」
祝知宜看他都屏退了宮人,也不忸怩。
朝堂共事了一段時間,他發現梁徽其實不是難說話的人,除去少數對方莫名其妙陰陽怪氣的時刻,大部分時間他們都相處融洽合作愉快。
祝知宜甚至覺得自己比他的父兄、他的祖父都幸運,梁徽的確不是一個仁厚清白的真君子,但是一個殺伐決斷、智勇謀略的君主,他不唬弄,想要什麼也明確得很,自己想做什麼也都毫無條件地支援。
祝知宜吃個飯也心繫天下蒼生:「皇上,臣方才提議之事還望皇上三思,宗室本就臃沉繁苛,尾大不掉,再延舉薦三年五載——」
梁徽不說話,抬眼凝他,祝知宜這人,你說他有官癮吧,也不是,前些日子他提議給他提督察院使司,升一升位階,祝知宜拒了,繼續領五品芝麻官的俸祿操丞相的心,福沒享半分,惹一群眼熱的狼,天生的勞碌命。
「皇上?皇上?」
梁徽回過神,對他笑了下,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朕聽著,清規繼續說。」
祝知宜又叨叨絮絮同他稟了好幾件他棘手已久的事,祝知宜都一一解決了,祝知宜是不怕別人戳脊梁骨的。
梁徽親手為他舀了碗羹,垂眼片刻,道:「蘭臺擬修的前朝志祿本清規看了麼?」
祝知宜執筷的手頓住,志祿本是用於對王公將相蓋棺定論的冊記,成王敗寇,歷史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這也是他為梁徽賣命賣力的重要原因之一,至少最開始時是。
相黨和世家聯手給他祝門一族按上了「謀逆」的汙名,祖父三九寒冬大雪被押、三千門生英魂慘死,世代清白毀於一旦。
但對於朝野重臣的清正平反皇帝一個人說話是不夠的,皇權榜落江河日下,只有剷除相權黨羽他祖父和師見弟們才有沉冤得雪的可能。
「清規來擬審如何?」梁徽眼神很溫和,好似很信任他似的。
祝知宜卻沒有被這近乎溫柔的溫和迷了眼,忽而抬眼,目光清明道:「皇上可以直說的。」
梁徽挑眉。
沒想到祝知宜腦子轉得這樣快。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人旁的事都不解風情木滯得很,但辦起正事來又自有他的靈通——他自成一派的、固執的靈通。
有時候梁徽都在想,祝知宜的慧敏靈智是不是全都用在了政事上了,要不然為何旁的事愚木鈍訥至此,說起政事又如此敏感聰敏。
說起正事祝知宜就沒心思用膳了,放下筷子:「皇上想讓臣重查江津鹽運庫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