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第1/2 頁)
皇后的眉頭展開,輕輕嗤笑一聲:「真是異想天開。誰不知江家倒臺前是三皇子黨,太子怎可能去私藏江家的女兒?」
嬤嬤對朝堂上的事情並不詳知,還是恭順接話:「娘娘英明。」
皇后笑意卻驀然淡下去。手中杯蓋「瑲琅」一聲扣在茶盞上。
記憶中被忽視的一幕,模模糊糊地浮現。那是八年前的七月初三,元後虞氏的忌辰。
彼時還是少年的大皇子裴策,因一首悼亡詩,觸怒了皇帝。
實則那首詩只是寄託哀思,別無他意。然皇帝心中清楚,虞氏病逝,其中多少是心病作祟,而心病起因,便是他以狠辣手段打壓虞氏一族。
見到大皇子的悼亡詩,因其心虛,竟讀出怨懟不敬之意。不顧震風陵雨,要罰大皇子跪於甘露門下思過。
皇后身為嫡母,自然應當關心憂切。然而皇帝有令,不得求情,亦不得為他遮雨,皇后只能遙遙看上一眼。
她坐在轎輦上,朱紅色的華蓋擋去風雨,看著大雨如瓢潑,打在青磚地面,水汽似白霧濺起,模糊了青磚上雕琢鏤刻的福壽紋樣。
遙遙望去,少年身廓半隱在霧氣裡,白衣已被浸透,顯出他的身形,清瘦卻蘊著力量,只是尚有些單薄。脊背卻挺得筆直,秀骨清雋。
他周遭空無一人。唯有雨聲如鼓。
皇后緩聲吩咐:「陛下不許人為這孩子遮雨,可這樣淋下去怕要壞了身子,拾芳,派人送件披風過去。」
披風薄薄,在這滂沱大雨裡,其實聊勝於無罷了。
她端坐轎輦,看著兩名宮人,一人撐傘,一人捧著墨色披風,緩緩走向那個白衣少年。
不知是因皇帝命令,還是宮人之間已有的某種默契,他們止步在裴策身前,那把傘,始終不曾挪到他的頭頂,遮去哪怕分毫的雨。
甚至傘的邊沿,若有若無,停在他的面前,稍稍一斜,匯聚的雨水便自傘骨灌下,澆過少年清俊面龐。
皇后靜靜瞧著,見裴策只是筆直地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宮人為他繫上披風。那披風從傘下遞出來,還未及披上,早已被淋濕。
宮人退去,又只餘少年身影。雨幕如注,墨色披風孤寒,更襯得他膚色冷白,隔得太遠,辨不出神色,只知大約是平靜的。
皇后看了一會兒,便欲吩咐起駕回宮,卻見一道小小的淺品色身影,似從淑景殿的方向跑過來,徑直往裴策身邊奔去。
那身影應是個七八歲的女童,如一支新荷。
皇后看向拾芳,拾芳附耳輕聲答:「娘娘,這似是江淑妃的侄女,定北侯府的三姑娘,喚作江音晚。」
皇后凝眉,看那女童與裴策似有兩三句對話。下一刻,女童竟兀自在裴策身畔,同他一道跪下。
大雨漫漶視線,亦掩去了兩人的話語,只隱約辨出二人又說了幾句什麼,大約是裴策在勸她離開。他微微蹙了眉,神色卻仍是溫和的。
這位大皇子,脾性一貫是謙然有禮,溫潤如玉。
江音晚卻執拗地不肯離開,執意同他一道跪著。
皇后略有興致地挑了眉,看著裴策展臂,將披風舉過身側女童的頭頂。
披風早已濕透。墨色深深,在如磐風雨裡,徒然掩著兩道單薄身影,久久不去。
那時皇后雖有些詫異,卻也只覺得是孩子之間無關緊要的往來。後來幾位皇子漸漸長成,各方勢力暗流湧動,定北侯府無疑是三皇子黨,多年前的那幅畫面,更被皇后置之腦後。
此刻,聽到趙霂知的猜測,那風瀟雨晦中的一幕,驀然空前清晰。
皇后將手中茶盞慢慢置於桌案上,緩聲對大太監姚幸道:「不是聽聞江音晚已經墜河身亡了麼?派人去京兆府,重新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