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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裴策低哄般道:「孤既然吃了你的核桃酥,也該禮尚往來,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者想做的事麼?」
江音晚眼周淺紅如受傷的幼獸,思緒淼惘,不經思索,便搖了搖頭。裴策予她的已經太多,她不能更貪心。
裴策將她鬢邊一縷被淚水浸濕的發掖到耳後,耐心道:「只管說便是。」
江音晚想了想自己和身邊親人,斟酌著弱聲問:「我想知道,我的姑母現下如何?」
裴策面色微凝,倏然寸寸浸染薄涼,嗓音平靜漠然:「你是想問江淑妃,還是想問別人?」
是關心江淑妃,還是其子裴筠?
江音晚不解其意。她的姑母,指的自然是宮中的江淑妃。姑母自幼待她不薄。可惜自侯府一夜垮塌,她沒入教坊,便訊息閉塞,不知道姑母是否受到牽連。
於是如實道:「自然是指淑妃娘娘。」
裴策視線清寒,審視般凝睇她細微表情,片晌,道:「江淑妃明面上未受定北侯謀反案牽連,卻以養病的名義,被暗中禁足於淑景殿,月例供奉一律按才人發放。」
他在內廷有自己的人手,能夠打探訊息,補充道:「近日,淑妃卻似真的病了,可惜父皇未授意,沒有太醫敢前去醫治。」
江音晚睜圓了眼,急切地揪住了裴策的袖子:「怎麼突然真的病了呢?」
裴策目光疏涼,淡淡落在那隻皎白縴手,沉默一息才開口,嗓音澹然如泉:「許是心病。」
他沒有說,是因為三皇子裴筠在從黔中道返京的路上再次遇刺,摔下懸崖,至今沒有音訊。訊息傳到內廷,江淑妃本就屢受打擊,無法再承受喪子的可能,一病不起。
江音晚只以為是大伯謀反一案之故,用那雙霧氣瀰漫的秋瞳望著裴策,欲言又止。
裴策睇她一眼,下頜緊繃,面色不豫,還是緩聲道:「孤可以讓可用的太醫前去醫治,只是心病還需心藥,未必能見起色。」
心病還需心藥。江音晚思忖,姑母因侯府變故而病,見到親人或許能夠寬慰幾分。
她攥著裴策袖子的手緊了緊,袖擺滾邊的遊鱗暗紋硌在柔嫩掌心,她幾度躊躇,終究還是軟聲央求:「殿下,能帶我進宮見姑母一面嗎?」
禁宮豈能隨意進出?何況她還是罪女之身。她心中僅有微茫的希望,趕忙補道:「若是會給殿下帶來麻煩,便不必了。」
裴策面色極靜,目光卻沉如幽潭。她心中總有那麼多記掛的人,她父親,她大伯母,她姑母,她丫鬟……多得讓他生氣。
然而他最終緩緩地笑了一下,道:「可以。臘月廿三,闔宮宴飲,你可扮作婢女隨孤同往。淑妃不能出席,到時淑景殿一帶守衛鬆懈,孤再安排人支開,你可以去見淑妃一面。」
裴策看著江音晚露出笑靨,聽她軟聲說「謝謝殿下,音晚感恩不盡」,那雙杏眸璨然,如揉了漫天的星子。他淺笑著,漆眸靜靜,深不見底。
她心中有那麼多人,他再不滿,也只能用這種方式去籠住她的心。
也好。裴筠此番恐怕再難活著回來,總該有人告訴她這個訊息,絕了她的念想。這個人不該是他,那便讓江淑妃來說吧。
臘月廿三,陛下在含元殿設宴。不同於元旦、冬至的大朝會,小年宮宴,赴宴的多是宗親貴族。
含元殿副階重簷,壯闊巍峨,踞於四丈多高的殿基之上,邁過長長的龍尾階道(1),殿內煊曠,金碧輝煌。
皇帝高坐在大殿正中的髹金雕龍椅上,因並非元日、冬至接受朝賀,未著袞冕,僅著平常宴服,赤黃綾袍,九環帶,六合靴(2),身上傷口已愈,氣度威嚴銳利。
皇后坐於其側,身著鈿釵禮衣,繁複髮髻飾以十二花鈿,和雅淺笑,端的是雍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