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第1/2 頁)
簫娘如今已隱隱懂得了,他說話一向十句有八句不中聽,但他的行總是比他的話有分量。
她翻著眼皮,拽他往石桌旁坐,「想得我眼裡只有錢似的,我兒,你娘不是那沒良心的人!喏,」
她將個布包攤在案上,赫然銀晃晃三個錠,兩個二十兩的,一個十兩,「你今日初初到任,再不能像先前做教諭時那般眼裡沒人。如今得罪了誰,暗裡給你使個絆子,興許就是要掉腦袋的事情!這裡五十兩,你拿去街上換了散碎,一是給底下差役的賞,二是買幾件像樣的東西,午晌往柏通判家去謝過,曉不曉得?」
席泠將一錠銀子握在手上掂掂,仍舊擱回去,「你這錢,哪裡來的?」
「你管我哪裡來的,橫豎不是偷的搶的!你拿去用,這是要緊的使用,耽誤不得!」他不做聲,簫娘曉得他又犯了那倔病,捉裙起來往他肩頭搡一把,「你說是開了竅,我看也沒全開,還是這般一點人情世故不懂。拿著呀!」
溫暾和煦,席泠心裡一半感動一半酸,五內都似攪合在一起,分不出個喜怒哀樂。他抬腿起來,語氣有些無奈,「我不是不懂,你放心,我知道如何處事。銀子你仍舊拿回去,我還要交薪俸給你。」
「沒有先墊出去的,哪有往回收的?你不走這些人情,哪日又被免職歸家,還哪裡來的薪俸呢?讀那些書,又不曉得這俗世的道理,有屁用!」
她急得叉腰瞪眼,嘴巴撅得能掛個壺。席泠想去捏一捏,又拼命剋制,始終帶著那一點沒有喧騰的深情把她凝望,「不用你來計較這些,我自有打算。」
簫娘安心定神,卻不服氣,嘴上喁喁,「噢,我還為你打算錯了?你去打聽打聽,哪個做後孃的有我這樣盡心,成日不是操心你吃就是操心你穿。未必你做了官,享福的就只有我啊?這官場上的事情,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來駁我兩句,你醒醒腦神呀,我是為的你……噯,真交薪俸給我啊?!」
話音甫落,席泠潮海一樣深的背影在院門下回首,「我看也不會多到哪裡去,一月大約十五兩,幾石糧食賣了,能湊個十七/八兩,你要不要?」
「要!」簫娘在空空的院中,險些樂得蹦起來。
石桌上的五十兩擱在那裡,閃耀著冷的光,簫孃的心卻為這區區十來兩銀子似將燃的夏天,日漸滾燙。
且說席泠往衙門拜任,正遇縣尊趙科歸鄉前日,在家設席,宴請衙內眾人。席泠受邀其中,拜了任見過眾差官,便隨同先後往趙家去。
席泠與鄭班頭剛走出街來,靛青的袍子迎風兜展,倏聞身後人叫,卻是仇九晉的小廝華筵上前見禮,「小的見過席縣丞,我家大人也往趙家去,請縣丞同乘。」
循著他所指處,是一輛富麗飭輿,簾子輕撩,露出仇九晉穿青綠補服的半副身姿,「席翁請上坐。」
席泠微仰下巴,扭頭與鄭班頭交咐幾句後登輿。車簾一落,立時隔絕了市井的喧囂與陽光,車內變得岑寂而晦暗。
仇九晉臉上的笑似乎起了些微不可查的變化,「席翁今日到任,恕在公中,不能替你接風。可巧趙大人今日請客,我這個初任的縣尊,只好借了他的東道,盡今日之儀。」
「大人客氣,卑職愧不敢當。」席泠在側座拱手,恭敬裡自有一份漠漠從容。
仇九晉不禁細觀他上下,眼漸漸輕抬,抬出幾分縣尊的威勢,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果不其然。上回在家見席翁,彷彿還閒賦在家。想不到不過幾月,咱們就同衙為官。往後你我還該互有照應,共治上元。」
「卑職必以大人馬首是瞻,大人或有公務,儘管差遣。」
「小小個上元,能有多少公務?只是如今衙內還缺位主簿,萬事免不得席翁多費心。」說著,仇九晉動作張揚地將袖上一絲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