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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又能斷定,她後來就真不做夢了?這位白刺史昏庸,諸位史官也一起跟著發懵?
這樣一個心機深沉欺世盜名的女子,也能被你們列入列女傳,你們真以為天下人都是這麼好騙的?」
有幾個年輕學子沒忍住,「咕」地一聲笑了出來。
胡儀臉色鐵青,斷然喝道:「你口沒遮攔,胡說什麼?」
阿蒙霍然起身,徑直面對他,同樣厲聲喝問:「欲亡其國,先滅其史。祭酒將此等手段,用之於列女傳,是欲亡女子之史乎?」
「自漢書開始,歷朝國史皆出列女傳,從來選取標準是才華出眾、行為優異的女子,英武忠義,霜節凜然,不輸男子。」
「而今之新列女傳,失貞者不得入,高才者不得入,獨以酷烈孝行、守貞愚行,為詮選之衡。這是要張彌天之網,將天下女子緊縛於網眼之中?我是女子,斷不能從。」
胡儀亦起身,面有風雷之色:「正是有你這樣的邪言妄論,才使得今之人心不古,風氣不正。二十年間,天下陰陽顛倒,邪說流竄,竟有大道將亡,聖人湮滅之虞。」
二十年?
阿蒙倏然握緊拳頭:「我明白了。祭酒所在意的,哪裡是國史?哪裡是旌表?不過是鬼機樓那幾十位娘子的性命罷了。」
「二十年前,八十五里路,林中滿目的自縊者,是祭酒以為的正道。二十年後,鬼機樓娘子竟敢苟全性命,大大犯了祭酒的忌諱。」
胡儀森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亦知惜命,我豈是冷血之人?只是,由來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若是人人顧惜性命,誰來做忠君之事?
誰來為家國犧牲?男子為義節,女子為貞節,都是同理。理之一字,便是萬物之大道,無論男女,皆應尊奉。」
阿蒙一雙眼睛太過明亮,以至於透過輕紗似能見到一雙著火的眸子:「是以,你趁著周婆言停刊,鬼機樓事發的機會,想要從士林到市井,全面圍剿恆娘和她的女子之論?」
一字字如冰如刀:「你想,把女子重新踩到腳下去,壓上重重大山,好讓她們永世不得翻身。」
——
京兆府外。
一陣沉默之後,人群中忽然有個聲音:「薛恆娘,你自己淫/盪無恥,在無數男人面前赤身露體,自甘暴露,叫人從上到小,看了個精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如今居然敢在這樣的貞烈女子靈前胡言亂語,顛倒黑白。你簡直是天下女子之恥,你為什麼還不去死?」
這句話如同石子投入靜流,濺起無數飛浪。
人群中開始飛速流傳「清溪渠口」「主動脫衣」等字眼,更有無數不堪入耳的下流話語,在一片交頭接耳,連連鬨笑聲中交換、傳遞、添油加醋、繪聲繪色。
適才被一個市井娘子駁得張口結舌的惱怒,此刻都透過盡情肆意的言語羞辱,加倍地奉還了回去。
似乎無論這女子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只要罵一聲「盪/婦」,就獲得了無上的勝利。
何況,這是有根有據的事情,又不是隨口誣賴。眾學子們覺得,簡直理直氣壯至極。
顧瑀與餘助相顧失色,趕忙回頭,擔心地朝恆娘望去。
恆娘原本站在人群之中,一襲青襖,侃侃而談,如珍珠處瓦礫,如明月照萬裡。
如今仍舊站在相同的位置,面對相同的人群,卻忽然微微發起抖來,四周越來越大的嘲笑聲、議論聲、噓聲、彩聲,如同洪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幾乎高過頭頂,高過天際,漫天撲落。
一切似乎回到八日之前,那個被炸毀的洞口,她依舊不著寸縷,站在一群男人前面。
只是那時候,她心裡燃燒的是慷慨鬥志、是生死情誼。而今日此刻,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