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第1/2 頁)
枯榮說:「房子大打掃起來要累死過去了。」
「老爺喜歡。」
「我不喜歡。上海還有什麼可喜歡的嗎?」
「沒有,我又沒去過上海。興許會有喜歡的吧,總之老爺在哪,我就在哪。我們就在哪。」
枯榮:「那是自然。可這裡是我的家啊。」
秋銘:「我們哪有家。汪家就是我們的家。」
宋枯榮傻乎乎地盯著天上的月亮看,很大很圓的月亮,可看了一會她又不敢再看,因為秋銘姐姐曾對她說,直視月亮會爛耳朵。秋銘姐姐有過父母,所以知道的總要比她多一些。耳朵是很貴重的,她要留著耳朵去聽太太小姐們的吩咐,耳朵要是壞了,聾了,聽不清了,她就真的沒有家了,沒有一個家會要她。
傅秋銘這一年十六歲,她已經懂得男女之事,也知道嫁人是什麼意思,她想嫁人,想男人,所以才會提出關於男人的問題。只是她知道宋枯榮並不是關於這件事的合適的談心物件,但她只有宋枯榮。
「你覺得老爺怎麼樣?」她放低了聲。
枯榮:「老爺心好。」
「嗯,老爺是個好人。」
宋枯榮不講話。
秋銘:「那樣貌呢?」
「老爺四十多了。」
秋銘:「嗯。四十多了……」
張家的人將那瘋女人拖去了別的地方,應張太太的要求並沒有把她弄死,只是簡單的將她送去了別的街道乞討,別的人多的地方,溫暖一些的地方,更容易乞討的地方。
回到家,張太太沐浴後換了一身新衣,便打算再過去廠裡一趟,路過那條街時,已經空無一人,恍惚間她迷迷糊糊看見牆上有幾滴血,以為是他們私自打了她,一氣之下喊停了車。
下車走近後她才看清,原是虛驚一場,那並不是什麼血滴,只是殘留的紅紙印。
又過了幾日,陸慶歸已經從南京回來,陸慕林邀請她去香港度假,她拒絕了。再然後就是聽到了一個噩耗。
金家的新娘子沒了。就是那個剛剛過門的大學生,沒了。也不是死了,死活還不知道,從金家逃出去時是沒死的,只是被糟蹋的不像話了才拼了命逃出去的,逃到哪裡去,沒有人知道。
張太太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沒多問,就是一個勁兒的想吐,吐了很久,好像把一個禮拜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小梅放心不下還找了醫生進家把脈,下人們有的還以為是太太懷上了,結果只是受驚過度。
躺下了床過後,卻還沒結束。
傅秋銘死了,死在街頭,被打得皮開肉綻,具體因為什麼也不知道,但死的卻很明白,死的正大光明,不藏著掖著。一個瘋了的乞丐,好像連死都顯得不那麼稀奇。這件事不是下人來告訴她的,是她躺在床上時偷偷聽到門外邊有人跟小梅說的。
也許是幻聽。
她又吐了,吐了一地。那種感覺,她自己知道,不是受驚過度,更不是悲傷,可能說恐懼要更接近一點。她害怕了,於是反思,她們一個個都死於她的不作為,於是她更害怕了。
☆、春雨
陰了幾日便下起小雨,春雨絲絲碎碎的,密的很,簡直不像是會沾濕衣裳的水,像一束束淡淡的固態煙。春雨總伴著春雷,雷聲嘹亮,清脆不悶重,彷彿一切的霍亂和硝煙都與它無關,它只顧熱烈的轟隆,愚昧又自大地高奏人間讚歌。
張公館在春雨中洗禮著,顯得無比磅礴。
一輛黑色洋車早午就停在了大門前,此時已近傍晚,雨稀稀疏疏停下來。
張太太臥床不起,窗簾也整日閉著,屋子裡昏昏暗,陸慶歸就坐在她床前,容色模糊。
她睡醒了,睜開眼便看見了這個男人,她皺著眉頭,慵懶、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