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第1/2 頁)
進去面對毛雲雅的父母,別看邢泱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他心裡其實頗為打怵,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歡面對真實的痛苦,那讓他感到壓抑窒息。
邵峙行見邢泱遲遲不挪步,納悶地催促:「走嗎?」
「我……」邢泱皺眉,「要不,我在這等你。」
邵峙行這才意識到邢泱不想進去,他收回腳步,站在邢泱身旁,說:「你不想去。」
「嗯。」邢泱說。
「為什麼?」邵峙行問。可能是身為記者的緣故,邵峙行問問題的表情十分的真誠,一雙黝黑的眸子泛著星星點點的微光,邢泱看向邵峙行,彷彿自己不回答就是天下最狠心的人。
真實是公關天然排斥的東西,邢泱之所以適合做公關,原因在他擅長顛倒黑白、以假亂真。如果讓邢泱去做邵峙行的工作,他必定做不來,單單是面對受害者聲淚俱下的控訴,邢泱都覺得腦袋脹痛,他不擅長安慰,亦不想表達憐憫。
邢泱的信仰中二極了,牛逼的人從不回頭看爆炸。他最愛做的事,就是丟下一篇似是而非的宣告,任網民絞盡腦汁逐字逐句地猜測他的意圖。
然而面對毛雲雅的父母,就是面對爆炸。邢泱有所預感,悲傷絕望的氣氛一定會炸得他好幾天睡不著覺。
邵峙行靜靜地看著邢泱,等待對方給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答案。
邢泱想了想,嘆氣:「走。」睡不著就睡不著吧,三十萬在前方招手,不賺白不賺。
邵峙行握住邢泱的手,他的手心乾燥有力,無聲地為邢泱鼓氣。邵峙行從不刻意安慰採訪人,單靠他認真的聆聽、專注的眼神和真誠的表情,就足夠讓採訪人情緒穩定,這是獨屬於邵峙行的天賦。
十七棟十樓1001戶,邵峙行敲門,開門的是孫錦。
邢泱有些驚訝:「孫先生,下午好。」
孫錦側身讓邢泱和邵峙行進來,他說:「我請了三天假陪陪老同學。」
「辛苦你了。」邢泱說。有孫錦在一旁,邢泱面對悲痛的孩子父母有了少許信心。
邵峙行直奔主題:「毛先生和雲女士呢?」
「去臥室說。」孫錦說。
這棟樓距離中原路十七中僅有一公里的路程,十萬一平的房價,承載著父母望子成龍的心願。邢泱環顧四周,五十來平的一室一廳小戶型,客廳非常小,沒有電視,放著一張書桌和一張餐桌。廚房的牆體拆除重建,硬是將矩形廚房分成一個約有三平方的小臥室和一個僅能供一人忙活做飯的小廚房。
孫錦之所以說去臥室聊,因為大臥室放著一張三人沙發,毛雲雅的父母坐在沙發上,邢泱、邵峙行和孫錦坐在床邊,五個人面對面正好能坐下。
毛雲雅的父親雙鬢斑白,他朝邢泱一行人勉強微笑,說:「你好。」
「我是邢泱,這是邵峙行。」邢泱說,「峙行是記者,我是公關。」
「興學,咱們不蒸饅頭爭口氣。」孫錦坐在邢泱身旁,語氣熟絡地對毛興學說,「把你告訴我的,給他們講一遍。」
「我和他媽工作忙,平時雅雅和我媽住在這。我媽給孩子做飯收拾家務,雅雅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很給我們省心。」毛興學眼神空茫地看著臥室的窗子,「雅雅是個好孩子,她怎麼就跳下去了呢。」毛興學抖著手捂住眼睛,他的雅雅,這麼高的樓,跳下去砸在地上,該多疼啊。
毛興學的妻子云霞早就泣不成聲,她一直沒有抬頭,臉埋在手肘裡,將自己縮成一個孤島。毛興學和雲霞坐在一張三人沙發的兩端,中間隔著一個位置,狹窄逼仄的小屋,此時此刻竟讓人覺得空蕩蕩。
邢泱有些受不住,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焦躁的情緒,他想點一根煙,可當著傷心欲絕的夫妻倆的面,他不好意思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