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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歲,秋意看到她對自己前途未測的惶恐,又如此積極地尋求出路,忽然就想起了溫琰。不同的是,溫琰韌性極強,似乎永遠不會被打倒,而黃芷夏已筋疲力盡,到了最後一搏的時刻,如果再被拒絕,真不知會怎樣。
「我能做什麼嗎?」秋意問。
黃芷夏低頭默然良久,緊攥的手指表現出她的糾結,甚至難以啟齒:「姑父可能對我有誤解,之前我父親……打過他的主意,那時家裡的洋行瀕臨破產,父親覺得姑媽幫不上忙,所以想把我送進梁公館。」
什麼叫送進梁公館?
秋意眉間微蹙,琢磨過來,心裡很彆扭。
這是什麼爹?
黃芷夏說:「我沒有同意,和父親發生爭執,被他打了一頓。後來這件事情被姑父知道了,他對我爸爸的觀感更加惡劣,可能對我也很反感。」
「他怎麼知道的?」
「姑媽向他試探過吧。」
秋意心底一驚:「黃阿姨竟然願意?」
黃芷夏輕輕點頭:「我沒有想到這次竟然給我下藥,連詢問都省了。」
世間夫妻關係千奇百怪,國民政府推行的一夫一妻制名存實亡,情人,姘頭,小公館裡的姨太太,彷彿都算平常事,可把外甥女送給丈夫穩固地位這種計謀,還是很挑戰認知的。
秋意想要遠離這個家庭的心更堅定了。
「所以你希望我作為橋樑,替你溝通是嗎?」
「嗯,」黃芷夏嗓子沙啞,「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會說服父親資助你完成學業。」他這樣回答,不是盡力而為,而是篤定。
黃芷夏緊抿著嘴,安靜看他數秒,鄭重道謝。
兩人一邊下樓,一邊繼續交談。
「逢予和滿月現在肯定哭得很慘,姑父對他們很嚴厲的。」
「他們很愛哭嗎?」
「是,以前被我祖父母嬌慣得厲害,每次姑父想管教他們,都被老人阻止。」
看來矛盾和積怨不少。
此時宴會廳來了幾位晚到的新客,其中有個明艷女子,三十來歲,穿長旗袍,外面套著一件月藍色薄綢的玲瓏短披肩,前額半側劉海燙成小卷,左臂戴一隻翡翠臂環,猶如花蝴蝶般穿梭其間,熱情地向每一個人打招呼。
「當心,那是上海交際圈有名的喻小姐,」黃芷夏低聲道:「去年逢予就在她手上吃過虧。」
「嗯?」
「喻小姐的住所每週都會辦沙龍、開舞會,逢予偷偷去過幾次,和那裡一個女傭談起戀愛,還讓人家懷孕了。」黃芷夏說:「喻小姐帶人到梁公館哭訴,敲詐了一大筆錢,然後帶那個女孩去打胎,姑父氣到把逢予抽得皮開肉綻……」
秋意錯愕:「逢予去年才十四歲。」
「可不是嗎,喻小姐的手段我在學校也略有耳聞,聽說她離過三次婚,打過兩次離婚官司,鬧得轟轟烈烈。按理說她拿到的贍養費夠吃半輩子了,不過聽聞她喜歡玩股票,賠進去不少,所以現在手底下養了幾個年輕姑娘替她賺錢,如今在交際圈風頭正勁。你當心些,一會兒她肯定要來跟你打招呼。」
秋意心想,如果逢予本身足夠自律,也不至於掉入美色陷阱。
「還有,別看她的年紀足以做我們的長輩,但她習慣被稱呼為小姐,」黃芷夏道:「喻小姐,寶莉小姐,顯得年輕。」
秋意接收到敏感資訊,眉頭忽然蹙了下,口中琢磨:「喻……寶莉?喻寶莉?她是重慶人?」
「不是吧?」黃芷夏被問糊塗了:「她常說自己是上海人,而且上海話說得很地道的。」
秋意全然愣住。
眼前那個八面玲瓏的花蝴蝶是溫琰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