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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被選定和親開始, 臨漳城中的那位王妃,便給她餵了藥, 不得動彈,是故二十餘日,她亦沒有自戕的機會。
而在離開宮殿的一刻, 許是藥效減退, 她便又可以稍稍動作起來。臨上船之際,她在侍者環伺的寢殿內,妝匣裡,翻到一枚做女紅的針, 還有一糰子金線。
針穿著線, 刺在大紅的喜服上,倒也不曾被發覺。
此刻上了船,她便扯了錦蓋, 尋了上頭的一片光潔之地, 開始細細秀起來。
她繡的是一支並蒂蓮。
今日逆風, 船行得慢。
駛出五里,她才打好樣。
十里的時候,她繡完了一片葉子。
她細看了一眼, 很好,十四歲時學的技藝,沒有丟掉。
三十里,她開始繡第一片花瓣。
她將錦蓋拎在手裡瞧了瞧,金光奪目的色彩,在陰暗的天色裡,閃出光芒。是權貴的色彩,怎會有人不愛!
七十里,她繡好了一半。
手中未停,因為她繡得越來越利索了,力氣也恢復了大半。她慢慢覺得生機重新匯入體內。
心裡突然生出一點企盼,和親便和親,遠嫁便遠嫁,只要活著,萬事皆有機會。
比如歸來,比如杜有恪。
已行出百里之地,若是站在船艙外,回首已不見臨漳城。還剩十中之二便要繡完了。
黎陽想起那個年邁又無鹽的燕國國君,不禁輕哼了一聲。
待他死後,她便是燕國新的王。
一百五十里,日暮西山,泊船靠岸。她的第一朵蓮花正好繡完,還要再繡一朵,方算並蒂。
嫁娶事宜繁瑣,真要她挪步上岸,怎麼也需個把時辰,時間足夠了。
將繡著並蒂蓮的帕子,蓋在頭上,娶她的便是杜有恪。
這樣一想,她又想起十多年前的歲月,太尉府到安合門,馬車需要小半時辰,步行約需兩倍時間。
因為有杜有恪送她,她便總是棄車步行。
山眉海目的男子,就是喜歡啊。
她是公主,日月星辰皆可得,如何便得不到他!
神思一恍惚,針便扎到了手,很快滲出一點細密的血珠。
緊接著,她便看見手上呈現更大的一顆血珠,慢慢地,浸透她手中錦帕。錦蓋原本就鮮紅,也看不出是血的顏色。只是那朵蓮花純金頭亮,此刻亦慢慢染紅。
黎陽覺察當一點不適,體內冷熱交替,她看見大顆大顆的血珠滴落在錦蓋上,心慢慢變得惶恐。
她想,現在死了,如何做燕國的王,如何等到杜有恪的到來?
這樣一慌,眼神掃過銅鏡,便看見七竅流血的自己。
她匆忙抹去口鼻血跡,然越擦越多……
體內亦不再勿冷勿熱,只剩徹骨的冷。
原來,是迴光返照。
黎陽倒在地上,方意識到原本無人的船艙中,赫然出現了兩個人。
一人說,「姑娘真是神機妙算,不偏不倚,讓她死在遠離我大魏的土地上,且正是燕國來人相接之時。」
另一個說,「姑娘說了,要物盡其用,不可浪費。」
後面的話,黎陽沒聽清,也聽不到了,她已經沒有了氣息,唯兩眼仍睜著,盯著那一方錦蓋上的並蒂蓮。
也不是並蹄蓮,還有一朵,她沒來得及繡。
永康二年五月十六,大魏黎陽長公主和親燕國,渡瀾滄江,未上岸卻已毒殺於綵船之中。
信傳到臨漳,西林府軍奉命前往燕國討要說法。然燕國卻言,乃是公主無心和親,自戕於路途,遂發兵相抗。
於是,距離臨漳城一百五十里,在瀾滄江岸,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