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第1/2 頁)
顏懋淡淡「嗯」了一聲,目光落到放在茶几中間的話本上,伸出兩指往書脊上一搭,輕輕將書推到靠近楚珩的一側,「書還你。」然後乾脆利落地抬手示意楚珩可以走了。
楚珩略一頷首,不帶半點猶豫,接過書便起身告辭。
顏懋坐著不動,只看著楚珩的身影朝外走去。
水榭外暮色森森,門扉開啟的剎那,廳外四面八方的寒風裹挾著細雪擠進屋裡。白梅花瓣掠過楚珩的肩頭被風一併卷著送了進來,有一片不偏不倚,恰好飄到了顏懋身前的茶几上。
顏懋的視線從楚珩背影上收回,靜靜落到白梅殘瓣上,一時間有些出神。
無論是在中州帝都,還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境,「白梅落雪」這四個字似乎總愛湊在一處。
尤其是在北境飛花踏雪城,當第一朵早冬白梅完全綻放的時候,就又到踏雪城銀霜遍地的時節了。
當年也正是在這樣的時節,未來皇后顧徽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遇見既定東君姬無訴樰。
小重山圍雪談道,歷來只論劍不問人。
顏懋少時遊學四方,曾在北境看過一次。
那一年,姝色無雙的無名少女素衣持劍第一次來到這裡,她從重山腳下出發,踏著滿地碎瓊亂玉,拂花過群雄,揮劍斬百刃,一步一劍走上重山之巔。
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間,素衣少女手持三尺秋霜,在白梅落雪中翩然出劍,花與劍同,劍與人同,勾勒出塵世間最純粹的一抹雪色。
北境的雪,江南的風,雪北香南是能令大胤九州無數英雄折腰驚嘆的無邊風色。顧徽音在這飛花踏雪城許多年,年年都見圍雪談道,歲歲都聽墨客贊雪,可那一日,連她這個北境大小姐都由衷覺得,重山落雪三千白,不比人間驚絕色。
他們北境的雪,輸給了今日持劍的仙。
顧徽音握緊手中的劍,看著那個飄然遠去的白衣少女,終於忍不住打破了小重山的規矩,急急開口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直白唐突的話一出口,顧徽音便有些懊喪,她以為自己並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可沒想到少女竟真的回了頭,她未曾介意自己的失言,反而微微笑了笑,輕聲說——
「訴樰。」
聲音被遠處的風送到顧徽音的耳朵裡,她並沒能完全聽清,只隱約聽見了一個「雪」字。
名字帶雪的少女在小重山上驚天一劍,就此描摹了顧徽音對劍道的所有憧憬——
劍之所至,心之所至,人之所至。
顧徽音當日在小重山下揮墨作畫,其上題了一行字,說:「花如雪,劍如雪,持劍的人亦如雪。」
後來畫上的這筆題字不知怎麼被人傳了出去,世人都說成德皇后是在寫飛花踏雪城的劍,因為這確實符合踏雪劍歌「人劍合一,心即是劍」的要義。
再後來,顧家的小輩們進宮請安,將這些坊間傳言當作玩笑說與姑母,已經嫁入九重闕的成德皇后第一次聽見自己的題字被世人誤傳時,先是愣了一愣,有片刻的失神,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小重山白梅落雪,踏雪城銀霜鋪地,北境年年圍雪論道,可是再沒有第二抹簡單到極致的素白,能壓得過落雪三千,驚艷到人心坎裡了。
最終顧徽音對這誤傳也並未出言否認,她的目光掠過白玉兵蘭上的劍,看著顧家的小輩們,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認真:「北境習劍者,日後若能如『雪』便就很好了。」
……
顏滄送完露園的人回來,看到顏相依舊坐在茶几旁,手上捻著一枚白梅殘瓣,出神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顏滄跪坐在他身側,提壺為他添了一杯茶。顏懋很快回過神來,屈指彈開手上白梅,目光轉而落到楚珩方才坐著的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