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第1/2 頁)
懷揣這樣的渴望和期盼,他同飾演小兵的演員笑了笑,小兵演過多年的配角,演技很不粗,陸川向他微微彎腰:「一會兒拜託了。」
說完得到小兵慌亂地擺手,稱自己受不起。
兩人互相保持略微鞠躬的姿態,鏡頭外各個工作人員就位,場記打板,再抬眼之時,兩人的眼神都變了。
塞外本來枯黃稀疏的矮草濺上點點血跡,金戈鐵馬之聲與遍野的哀嚎彷彿激烈的鼓點,不斷刺激人的耳膜發出絕望的哀鳴。
「將軍,我們等不到朝堂的救援了!」小將的臉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面目,清早出徵時明明還是個尚帶稚氣的英俊少年,此刻如同地獄中剛剛爬出來的阿修羅。
烏城淪陷,沒想到這是所有人的最後一戰。
邊塞的風雪極大,不知是不是錯覺,摻著一股血的鐵鏽味。不像京城,繁花似錦的,連雪也像細細碎碎的小花一般。
烏城乃通往京城之喉舌。
燕城乃京城的外圍。
陳國蟄伏許久,兵分兩路,聯合康國來勢洶洶,勢要將天啟收入囊中。
單餘斬去最後一位小兵的首級,他的身邊屍橫遍野,血色浸染雪色,純白不復存在。他噗通跪到地上,身上的盔甲不堪重負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份力量。
都死了,汙濁的面容裡有敵軍的,更有他朝夕相處的同胞的。
他也要死了。
尖利的碎石將他的臉頰割裂得血痕道道,眼前一片鋪天蓋地的紅,唯有不遠處雜草叢生下殘留了一團晶瑩的雪。
他的一生有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但早在第一次出征時,他便盡心描摹過自己的結局,此生只得在鐵馬冰河的快意恩仇中死去。
他的喉嚨扯開一大塊傷口,咕嚕嚕翻滾著血的氣泡,含混不清,努力吐著字:「衛雙……」
朝廷的援軍只夠支援一處,衛雙不會來救他。
出征之前他與他尚有激烈的爭吵,他們因皇位的繼承不歡而散。衛雙素日知道輕重緩急,烏城破,王朝元氣大傷仍有一線生機,燕城淪,王朝傾覆。
單餘淡淡地笑了,撐起身體,爬向目之所及的那團雪,顫抖了指尖不敢觸碰,虛虛攏住遲遲不敢覆蓋。
他踩著敵人和無辜百姓的人頭殺出一條血路,殺紅了眼,將自己活成甕中蠱蟲的模樣。
可衛雙不同,他皎如雲間月,他的汙名會在自己死去之後洗刷。皇帝的身體早已腐舊不堪,他買通太醫最後下了猛料。只待新帝登基,衛雙會搖身作為輔臣實現他的遠大抱負。
乾淨的,清白的,成長為少時口中憧憬的一代宗臣。
最後籌謀,只是為他。
劇本里沒有這一段,按照進度應該直接閉眼的,但陸川自己加了這麼一段。
「別停,繼續拍。」徐旭江壓低嗓音,急促道。
攝像愣神一秒,趕忙繼續推進。
鏡頭中的人雙手染血,胡亂抹著自己的臉,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擦淨,頹然地放下,寒到刺骨的冰面在他臉下的溫度融出水,他痴痴地將近在咫尺的一抔晶亮視作珍寶。
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嶽麓鳴泉,書本沙沙翻動,樹影婆娑,少年閒翻書冊,對他說道:「少年當有凌雲之志,一生長為國家憂。」
自己的一生為了單家的功名,為了家族的榮耀,壓抑太多太多。唯有死前僥倖表明心跡,哪怕無人知曉,可這一刻他卻真切地為自己而活。他對衛雙有難以啟齒的感情,深深地壓抑,淺淺地表露,在收盤時沉沉替他鋪好棋子。
「衛雙……」
單餘閉上了眼。
他至死都不敢觸碰那抔雪。
「cut!」
陸川麻溜地從地上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