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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綺節在隔壁小間默默坐著,隔著一道雕刻竹報平安木屏風,依稀能看到堂屋情景。
孟雲暉的聲音平穩從容,沒事人一樣和李乙說話。
從李綺節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紅腫半邊的側臉。如果是普通人,這會子就算真的不在乎,到底也是剛剛被人打了巴掌,怎麼著也會有些不自在。他卻始終神態自然,落落大方,李乙沒怎麼勸慰他,他還反過來主動代孟娘子賠不是。
十幾歲的少年郎,竟然有如此堅忍心性。
李綺節心裡騰起一陣幽幽的冷意,不知是該佩服孟雲暉的隱忍,還是同情他的處境。
李乙證實了五娘子即將把孟雲暉過繼給孟舉人的訊息。
一來,孟舉人愛惜人才,很願意資助孟雲暉讀書進學。二來,五娘子似乎招惹了什麼不光彩的事,很有可能會牽連到孟雲暉,孟家人急著替他撇清幹係。族裡的長輩們商量來商量去,乾脆決定讓孟雲暉過繼到孟舉人名下,算是一舉兩得,各得其所。
因怕脾氣暴躁的孟十二搗亂,孟舉人沒有公佈過繼的事,趁兒子出遠門,即刻吩咐丫頭收拾行李,要帶孟雲暉回鄉去辦理過繼的儀式。
家中突然多出個有資格承繼家產的長子,即將分去兒子女兒的一半家產,孟娘子怎麼可能願意?夫妻倆一時吵嚷起來,摔盆摔碗,廝打在一處,鬧得不可開交。
事關自己,孟雲暉不好迴避,只能硬著頭皮前去勸解。
結果孟娘子一看到他,眼睛瞬時血紅,一蹦三尺高,嘩啦啦幾巴掌抽在他臉上,先是罵他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然後坐地痛哭,罵五娘子不安好心,自己多年接濟,竟養出了一頭餵不飽的豺狗。
到最後,竟至於胡言亂語,懷疑孟舉人和五娘子私底下是不是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勾當。
李乙過去勸架的時候,也被孟娘子抓著撕扯了一通,要不是丫頭們及時拉開她,他頭頂那一把頭髮,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孟娘子對孟雲暉這般仇視,孟雲暉以後卻得認她做母親,好好一個少年才子,將來少不得要忍氣吞聲了。
李乙心裡默默嘆息一聲,因為涉及孟家的家務事,他這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含糊其辭,勸孟雲暉想開些。
孟雲暉微笑道:「嬸娘平時待我很是慈愛,唯有今天說話的口氣重了點,想必是因為捨不得七娘姐弟遠行的緣故。「
李綺節聽到這裡,眉頭輕蹙,低垂著頭,拐出小間,輕手輕腳走到院子裡。
堂屋可以看到通向小院子的夾道,房裡的孟雲暉抬眼間,看到她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動。
寶珠舀了滿滿一盆水,坐在院中桂樹底下,仔細搓洗孟雲暉的襴衫。
洗到一半,她赤著一雙的手,有些發愁:「這油汙洗不乾淨呢!「
孟家早飯吃的是老湯餛飩,老湯是昨日吃剩的骨頭湯,湯水帶了油星,不好洗。
李綺節走到寶珠身邊,看了一眼襴衫上的汙跡,「調些麵粉糊糊試試。「
這是洗衣服的老法子,用麵粉覆蓋有汙跡的地方,等它風乾,再用皂角清洗,能夠有效去汙。因為需要用到細糧麥粉,一般老百姓家很少捨得用這種法子洗衣裳。
寶珠曾經逃過難,愛惜糧食,有點不情願:「這麼大的油汙,要費不少麥粉哩!「
湖廣地區不種植小麥,縣裡貨店的小麥一石要價將近一貫錢。李家人麵食吃的不多,因為寶珠和進寶姐弟倆愛吃,才特地買了不少,方便隨時蒸饅頭、煮麵條、烙油餅。
麵粉和糖、油、茶葉都是精細東西,一般鎖在羅櫃裡,鑰匙由寶珠親自看管。
寶珠非常重視自己的職責,平時取用麵粉,不小心漏出一點都會捂著心口肉疼半天,覺得對不住李綺節的信任,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