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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薈難以想像一夕家破人亡有多痛,更無法想像一個舞勺之年的少年郎如何將足以壓垮任何人的痛楚壓抑在心底。她望著他挺拔而略顯單薄的背影,只感到莫可名狀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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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日暮時分走出了那片林子,前方果然是一條清淺的溪澗,他們便繼續順著流水往下遊走,可惜運氣彷彿拋棄了他們,目力所及之處莫說村落,連半間茅屋草廬的蹤影都無。
山中的夜色來得比預料中更快,簡直叫人措不及防,流霞迅速褪成了泛黃紙箋般的顏色,重雲一瞬間暗了下來,山色從空青翻作暮紫,彷彿只在轉睫之間。金烏已墜,星月未升,似乎連宿鳥都叫這死寂的空山震懾住,不敢漏出一聲鳴叫。
三人起初還偶爾交談一兩句,到後來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剩了,拖著幾乎已經喪失了知覺的雙腿前行,翻過一個山頭,卻發現面前又是一片黑黢黢的密林。
這一剎那的絕望難以言喻,一向缺心少肺的阿杏第一個忍不住崩潰了,毫無預兆「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鍾薈有氣無力地撫了撫哭得快背過氣去的阿杏,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她也很想哭,只是連哭的氣力都沒了。
「眼看著天黑了,今夜只能在林中暫歇,等天亮再啟程,連累二位露宿山林中,是衛某之過。」衛琇抱歉道。
阿杏叫他這麼一說倒不好意思再哭了,趕緊用衣袖胡亂往臉上抹了兩把道:「怎麼好怨衛公子呢?」
打定了主意幕天席地過一夜,三人反而安心了些,走進林子裡找了塊平整的空地落腳,從周圍收集了些枯枝,阿杏從包袱中取出火石、火絨和取燈等物生了個火堆,又拿出鹿脯和乾麵餅分給兩人,衛秀道了謝,取出帕子墊著撕下一半,將剩下的一半收好,他們不知還要在野外耗上多少時日,林間雖有獐兔,他卻沒有弓矢,何況帶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還要躲避官兵追捕,實在不方便狩獵,只得能省一點是一點了。
這時月亮升了起來,清暉灑落人間,將遠山近樹描摹勾勒得分明,天幕低垂,點綴寥寥數顆寒星,如黑釉碗底落了幾片銀屑。阿杏將落在樹底下的枯朽松針和柏葉歸攏起來,又把包袱皮展開鋪於其上,充作二娘子今夜的臨時臥榻。鍾薈用狐裘將自己裹緊躺了下來,只覺地氣陰寒傾人,後背硌得生疼,實在稱不上舒適,然而經過一天的艱難跋涉,身體早已疲憊不堪,腦海中一個個紛亂的念頭閃過,還未來得及捕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衛琇和阿杏商定了輪流守夜,阿杏守前半夜,衛琇便靠著棵松樹閉目養神。
不到半個時辰,衛十一郎的耳邊傳來一陣如雷的鼾聲,他並未睡著,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阿杏已經歪倒在火堆旁酣睡了過去。
他又把目光轉向蜷縮成一團的姜二孃,她已經離那落葉鋪就的『床鋪』有好幾尺遠了,大約是因為冷不斷往火堆旁湊,就衛琇看著她這當兒又翻了個身,離火堆更近了,火光將她的臉龐映照得纖毫畢現,幾乎燒著她的眉毛。
衛琇忍不住皺了皺眉,若非他睡不著,恐怕這小娘子早晚滾進火堆裡去。他不滿地掃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阿杏,心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主人自己不著調,難怪找的奴婢也不靠譜。
他不能見死不救任由這小娘子把自己烤了,無可奈何地將她往遠離火堆的方向推了推,然而姜二孃穩如磐石,輕易推她不動,衛琇嘆了口氣,只得彎下腰拽著她兩條胳膊往外拖。
待要將手抽回時,姜二孃卻翻了個身,順勢將他一條胳膊摟在懷裡,含糊地叫了聲阿孃。衛琇借著火光看到她雙眉緊蹙,眼睫蝶翅似地顫動,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不敢貿貿然把手抽出去,只得就勢箕坐在地上,盼著她換個睡姿讓他解脫出來。
可姜二孃似乎並沒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