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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氏想到此節打了個寒顫,她總算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適才三皇子朝她比的就是「表姨母」這三個字。他的確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想必也認出了下午晌才見過的三娘子,她心裡留存的最後一絲僥倖也蕩然無存。不過細究起來,那聲稱呼頗有些意味深長,似是威脅,又似在套近乎,他難道不怕自己將今日所見告訴姜家人麼?抑或是因自己的身份而有恃無恐?
近兩年來三皇子的嘉言懿行不絕於耳,儼然與佔著嫡長卻愚笨不堪的大皇子分庭抗禮,楊家也跟著水漲船高,一掃衰頹的氣象,連帶著她母親在夫家的腰桿子都直了許多,曾氏私心裡是希望將來三皇子能登極的。
也許是心裡裝著事,回去的路程似乎比來時短了許多,不知不覺中已回到了火樹銀花的清涼殿,宛若白晝的燈火和殿中嗡嗡的歡聲笑語讓三娘子凝重的臉色重新活泛起來,曾氏惟恐女兒露餡,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三娘子抬頭輕輕道:「阿孃我知道了。」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快步朝家人的方向走去。
「怎麼解個手去了這麼久?」姜老太太看了看兒媳婦煞白泛青的臉,狐疑道,「出啥事了?」
「沒事,」曾氏用力咬了咬嘴唇,總算有了些血色,「廁房不好找,耽擱了一會兒。」
老太太知道問不出什麼,見他們全須全尾地回來便作罷了。
鍾薈也看出曾氏和三娘子的反常,不由將妹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到她胸前時突然想起了什麼,詫異道:「你的五色縷呢?」
她不過隨口問一句,沒想到三娘子心裡有鬼,捧著茶碗的手一哆嗦,將半杯熱茶傾在了裙子上,鍾薈掏出帕子與她擦,順著水漬一看,發現她腰間掛的織成香囊絲繩上纏了半片枯葉,她不解地撫了撫下巴,留了心打量,又找出些別的蛛絲馬跡,三娘子的裙擺下緣有些髒汙,她趁著妹妹不注意用手一摸,略微有些濕,還摸到了一根斷草莖。
這清涼殿她來過不知幾回了,大殿到廁房之間一路都有木廊,根本沒地方沾上草莖或是露水。鍾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暫且拋諸腦後,思緒重新叫樂聲吸引了過去,彈箜篌的似乎換了個人,技巧和意境都與方才的少女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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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一直到兩更天才散,鐘太後早就回宮安置了,楊皇后也有些睏乏,命人備輦回平樂宮。
輦車剛入宮門,還未行至正殿,有個黃門低著頭急步迎上前來,是永安宮的管事太監李富,他一向老成持重,腳步急促,氣喘如牛,必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楊皇后心一沉,眉頭一跳,趕緊叫停輦,揭開銷金彩緞車帷,探出身子道:「出什麼事了?」
李富湊上前去附耳說了幾句,楊皇后每聽一句臉色便差一分,聽到最後姣好面容已經烏雲密佈,她揪著衣擺,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勃然的怒意,憤恨道:「去把那小畜牲給我叫過來!」
不一時,三皇子司徒錚到了,他才沐浴過蘭湯,中衣外披了件素紗衣,沒梳髻,長發就那麼披散著,微濕的發尾在紗衣上拖出淚跡般的水痕,他走近的時候楊皇后聞到了淡淡的酒氣和蘭香。
「阿孃這時候叫我來有什麼事麼?」司徒錚若無其事地道,他眼睛裡有些微朦朧的睡意,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孩子。
楊皇后無端想起多年前他在襁褓中的模樣,心一軟,隨即清醒過來,抄起榻邊一柄玉如意朝他身上砸去,呵斥道:「給我跪下!」
宮人們早已叫她支走了,軒敞的屋宇顯得空曠寂寥,玉如意砸在司徒錚的左肩上,然後落到地上斷成兩截,地上鋪了回紋錦的地衣,響聲有些悶,司徒錚略覺遺憾,他最喜美玉斷在金磚地上那清越的響聲。
三皇子順從地跪了下來,揉了揉左肩,仰頭委屈地望著楊皇后道:「兒子不孝,又惹得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