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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徐階輕輕笑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幾分風輕雲淡的笑意,言語之間卻如刀鋒一般銳利,直刺人心,“是請立景王為儲。”
此言一出,張居正若有所悟,不由得微微頷首。他已然明白徐階話中之意,刀鋒所指何處。
第62章 景王之死(二)
皇帝確實是想立太子,也確實是拿不定主意要立裕王還是景王。
只是,等他看見案上那一堆摺子的時候,立時就伸手一拂,直接把案上一疊子花花綠綠的摺子給掃了下去,聲音極其低沉卻隱含雷霆之怒,叫人膽戰心驚:“嚴家膽大若此,真真是可惡至極!”
黃錦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替皇帝收拾著地上的各色摺子,暗暗嘆了口氣:這一半摺子是請立太子,另一半則是請立景王為太子……怪不得皇帝這般生氣呢。
皇帝本就是個被害妄想症患者,越想越覺得嚴家用心可惡——他們心裡要立景王,偏不直接來,還要擺出大公無私的模樣自己上摺子請立太子,然後再尋徐階等人上摺子請立景王。誰不知道,內閣裡面,徐階對嚴嵩恭敬有加,言聽計從,徐階上摺子肯定是嚴家那頭教唆的!
由此可見,徐階在內閣裝溫順老實裝得有多好,不說嚴嵩,便是皇帝都信了。在皇帝看來,嚴家這一招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皇帝疑心重又是個多思多想的,一時之間,越想越氣,氣得臉都漲紅了。
黃錦連忙用壇盞端了茶水過去,這壇盞乃是皇帝御用,刻有“金籙大醮壇用”的字樣,乃是皇帝日常用慣了的。
皇帝喝了口,胸中怒火稍稍下去了,冷笑道:“他們既然請立景王,朕就偏不如他們的意思!”他素來便是個倔驢脾氣,因著大禮議那幾年鬧得,大臣們越是說東,他就越要往西。
先憲宗朝,百官在文華門前哭請,爭慈懿皇太后下葬禮節,憲宗聽從了;至本朝,兩百餘位朝廷大臣在左順門跪請皇帝改變旨意,放聲大哭,聲震闕庭,皇帝不僅不聽反倒更生怒火,直接便令錦衣衛拿人,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五品以下官員當廷杖責,滿朝皆是噤聲,不敢再言,從此君心獨斷。
所以,在皇帝這裡,群議逼迫是沒有用的,反倒更要惹得他生出逆反之心。他今日先是被嚴家“險惡用心”氣了個半死又見著摺子上面整齊的請立太子、請立景王的摺子,立時就起了逆反心理。他隨手揀出一本擱置了很久的摺子——這是宗人府諫言“景王漸長,不宜久留京都,宜早日就藩”的摺子,往日裡皇帝都是看一本丟一本。
今日皇帝正是氣頭上,索性提筆便批了這摺子,又吩咐黃錦:“叫禮部和宗人府的人來一趟,景王就藩一事,是該議一議了。”
黃錦心裡暗暗嘆氣卻沒有半句二話,知道這回景王裕王之爭怕是已分出高下。他乾脆的應了一聲,隨即出了門去傳喚大臣來見駕。邊上伺候的李芳耳裡聽了幾句話,心裡琢磨了一下,暗暗的使了個眼色給門口的小太監,自個兒藉著出門拿丹藥的功夫,悄聲和那年輕太監吩咐了一句:“去,拿盤栗子送去裕王府,給裕王,就說是我這個老奴才恭賀他的。”
栗子,立子。
李芳這是見著兩王之爭分明,打算提早站隊裕王。
那個被教過來的年輕太監連忙恭敬的應聲,很有幾分激動:“是是,我這就照著乾爹您吩咐的,這就去。”
李芳瞧了眼他匆匆的背影,目中神色微微一變,忽而又出聲:“馮保,你先回來。”
那個叫做馮保的年輕太監連忙重又跑了回來,恭恭敬敬的問:“乾爹還有什麼吩咐?”
“再過段時間,我籌劃籌劃,把你調去裕王府……”李芳瞥了他一眼,忽然開口說道。
馮保嚇得一哆嗦,連忙伏跪在地上,抱住李芳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