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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電影已完全結束,投影儀灑下的只有一束單調質樸的白光。
周達非猛的回過頭去。他不可置信,抬眸對上裴延居高臨下的淡定目光。
裴延問的是哪一部而不是哪一篇,說明他問的不是聖經裡的十篇故事而是那個分成了十部的電影。
這也同時說明,裴延知道他喜歡的不是夏儒森說的《十誡》,而是另一個。
基耶斯洛夫斯基,自編自導了十個故事,以極端困境挑戰上帝十誡,探討永恆的人性與道德難題。
藝術上的精神契合是最高階的,能消弭幾乎所有隔閡。周達非霎時忘了自己還在跟裴延賭氣,他動了動嘴唇,輕聲道,「第一部。」
「第一部。」裴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巴伯的死你很難接受吧。」
「對。」周達非倒吸了口氣,呼吸都在發抖,「我永遠都記得看到這個情節時,我彷彿心臟被生生挖出去一塊。」
「你想過原因嗎?」裴延問。
「什麼?」周達非愣了愣。
「你想過為什麼這個情節能讓你如此感同身受嗎?」裴延語氣淡淡的,「第一個故事的主旨是經典的科學與宗教之爭,你肯定也見過別的以此為題的電影、話劇、書籍等等,未必就沒有比它精巧複雜的。」
周達非卻還沉浸在裴延對《十誡》如此熟悉的震驚之中,一時腦子有點懵。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誡》是影史經典。裴延看過它,周達非並不奇怪,他相信夏儒森肯定也是看過的。
只是夏儒森並未對它多加青眼,而裴延竟能記得如此清楚,還不知怎的看出了他周達非喜歡這部電影。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之所以偉大,不僅在於戲劇上成就之巔峰,更重要的是它充滿著一個導演對人性、社會的體察和悲憫。
周達非覺得愛這樣的作品,需要自身就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裴延卻顯然不是這種有同理心和包容心的人。他縱使少年天才、曾被無數人寄予厚望,本質卻仍只是個會向金錢名利俯首的商人罷了。
「怎麼?」裴延對人心明察秋毫,他背著光沖周達非挑了下眉,「你很驚訝我一個庸俗的商業片導演,竟然看過基耶斯洛夫斯基?」
「不是。」周達非搖了搖頭。
「不是?」裴延輕笑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周達非,「你跟我說的話裡,有哪怕一句是真的嗎?」
「有也是有的。」周達非此刻倒是坦誠。
「哦?」
大約黑暗會遮蔽人的神志和怯懦。周達非清了清嗓子,認真地看著裴延,「罵你的都是真的。」
「」
周達非的話成功地觸怒了裴延。他坐在比周達非高的平面上,不方便彎腰掐脖子,遂抬起右腿直接壓上週達非的左肩,「你再說一遍?」
一個高個子成年男人腿部的重量是很可觀的,周達非左肩霎時被壓得抖了三抖,連帶著整個人坐在地上起不來。
裴延近在咫尺卻又高高在上,輕飄飄把腿部重量壓在周達非肩上,傲慢俯視。
周達非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裴延是一個宇宙間最俗氣的商人,可裴延擁有他周達非想要的一切——職業、資源、自由,甚至是對電影的品鑑和創作能力。
周達非抿了抿嘴,一手鬆松地環上裴延的腿,真的又說了一遍,「罵你的都是真的。」
「…………」
裴延腿部肌肉一緊,就在他收回長腿要一腳把周達非踹出八丈遠的時候,周達非忽的扒著裴延的膝蓋趴到了他的大腿上,仰著頭道,「親你的也是真的。」
「…………」
周達非說完,眨巴眨巴眼睛,把小腦袋枕在了裴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