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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謝琢沒有再看,轉身離開了人群,無人注意到他曾來過。
直到離開很遠,走進一條窄街的轉角,謝琢才靠在牆邊,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葛武大驚失色:「公子!」
「別怕,」謝琢唇上沾著血跡,與煞白的臉色對比強烈,本就昳麗的五官甚至因此被點綴出一種近乎妖冶的美感。
他緩了緩呼吸,像是安撫葛武,又像是在跟自己說,「放心,仇沒報完,我是不會讓自己死的。」
葛武紅了眼:「公子……」
謝琢手裡捏著剛剛剝下來的糖紙,嘴裡滿是血腥氣,他輕笑著問:「剛剛我已經把他送給我的最後一顆糖吃完了,明明看起來很大一個紙包,可糖好少。我全都吃完了,也沒牙疼,你說,他還會給我買嗎?」
葛武心裡一酸。
他從小跟在謝琢身邊,一直很清楚,謝琢即使再厭惡湯藥的苦味,強迫自己嚥下去後,也不會允許自己吃糖。
彷彿,他多嘗一點甜味,少受一點苦,就會愧疚,對那些因他死去的人的愧疚。
葛武不知道第幾次嫌棄自己的言辭笨拙,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重複道:「公子,我們去找宋大夫,走,我們去找宋大夫看看吧,找宋大夫看看,抓點藥,公子就不會難受了……」
「好,」謝琢笑容很淺,甚至因為臉色太過蒼白,而顯得不真切,他手撐著牆面站穩,「好,去找宋大夫,吃了藥,就不會難受了。」
夜裡,謝琢喝完今日的最後一碗藥,端著燭臺去了書房。
他拿出一張夾在書冊中的紙,鋪平,就著燭火,以筆蘸墨,將紙上「羅常」兩個字劃去。
直到新墨晾乾,謝琢才重新將這張紙放回原處。
此後,手裡捻著糖紙,謝琢在書房枯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蠟燭燃了大半,他才回過神來。
這時,響起了敲窗的聲音。
謝琢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認定了來人的身份。
窗外的人也沒有再敲,安安靜靜,像是在等他做決定。
最後,謝琢開啟了門。
簷上,秋月正明。
枯葉零落的老樹下,謝琢擺了幾盞燭臺,又斟了一壺茶,一人一杯。
陸驍鼻子靈,聞到了晚上熬藥後殘留的淡淡藥味:「又病了?」
謝琢點頭:「嗯,天氣冷了,身體難捱,被葛武催著去宋大夫那裡抓了藥。」
「那還不知道照顧自己?」陸驍一邊說著,順手解下自己的外衫,遞給謝琢。見謝琢沒馬上伸手,乾脆起身,直接披到了謝琢肩上。
幾乎是一瞬,謝琢就被暖意包裹住了,他還聞到衣衫上殘留的一股皂角清香。
坐回石凳上,陸驍問:「糖吃完了嗎?」
謝琢不敢輕易去碰披在身上的衣服,回答:「吃完了,不過沒有牙疼。」
陸驍過了這麼幾天,生的氣已經全消了,他故意有些玩笑地問道:「一顆糖換一個答案怎麼樣?你可是隻回答『是』或者『不是』。」
在他幾乎屏息的等待裡,謝琢頷首應允:「好。」
沉默片刻,陸驍省去前因後果,只問:「你是不是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是。」
陸驍又問:「這苦衷,是不是可能影響到我,或者影響到陸家?」
「……是。」
「好,我知道了。」陸驍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覺得這茶太濃,苦味太重,轉而叮囑,「那你以後……別讓自己過得那麼苦,糖又不貴,藥苦了,讓自己吃點甜的,沒什麼不好。」
他想,人都有各自的苦衷。雖然心裡格外難受,也空落落的,還捨不得,但又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