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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夏目漱石只能歸結於自己的疑心太重,嘆了口氣想著職業病要不得,又盯著投稿指南上的聯絡郵箱投稿地址沉默了一會——他必須要對織田作之助說些什麼才行,這個念頭再次冒了出來,如同一根羽毛搔著他的心口,誘惑他拿起許久未碰的筆,翻出壓箱底的文稿紙,叫他像年少輕狂時候那般,將所有的心事盡數付於筆端。
他已經那麼久、那麼久沒有寫過了,可不知為何,僅僅是這麼想了一下,他的心臟就雀躍地跳動著,當真像年少時那般,變得滾燙火熱起來。
唔……
讓他先想一想,自己把文稿紙塞到哪個角落裡了。
……
夏目漱石翻箱倒櫃地找文稿紙的時候,日本的另一端——最北邊的那一端,正飄飄揚揚地落下雪花。
時如粉,時如粒,時如棉絮,時如含水。
時如化硬土,時如積砂糖,時如藏寒冰。
這是這片土地最北端雪花落下時的模樣,也不知道已經下了多久的雪,在深宅大院森嚴的屋簷下積起一層厚而鬆軟的白。
僕從們井然有序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清掃道路上的積雪,給老式地暖添煤加碳,捧著主人家換洗的衣服,快而輕盈地穿行而過。
既不多嘴交談,一舉一動也得體剋制,沒有一絲一毫失禮的雜音,於是寂靜的宅院裡,連雪花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就連看到下雪時應當興高采烈,就跟中原中也那樣蹦躂著衝下去玩雪的孩童,都只是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雪景,安安靜靜一點都沒有想出去撒歡的意思。
下雪了呀。
看來今天出不了門了。
他不久前因為意外落水,現在還有點咳嗽,家裡人不可能讓他下雪天往外跑,萬一吹風受涼導致病情加重就不好了。雖說他是家裡的幼子,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平時不怎麼受重視,這樣基本的小事還是會有管家僕從提醒父親他們的。
果然沒有過多久,女僕就來通知他今天出門的行程與他無關了。過度關心他的女僕還自作主張地添上了幾句「老爺囑咐您好好休息」之類的話,試圖安慰他這個被家人丟下的小可憐蟲。
想也知道這種話不可能出自他那位嚴肅寡言的父親之口。
孩童熟練地露出乖巧的笑容,夾雜著恰到好處的落寞和傷心,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女僕去廚房拿些點心來。今天家裡的大人都不在,值班的廚娘又是個懶傢伙,輕易支使不動她,女僕少說要一個小時才能拿回點心,他也就有了一個小時的安靜和自由。
那麼,這段時間要做些什麼呢……
他往窗臺上靠了靠,對著窗外發呆。被窗戶框起的畫面中沒有人,只有松樹白雪和辛勤覓食的雀鳥,稍遠些閃著白色亮光的地方,是他不久前掉下去的人工湖,這些日子湖水結了冰,映著雪色閃閃發光。
醫生說他差一點就在湖裡溺死了,高燒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母親又是哭又是抱著他親吻他的臉頰,是他有記憶以來跟母親最親近的時候,親近得叫他有些恐懼,好像被母親的擁抱弄得沒辦法呼吸了似的。
他還聽說帶著他去湖邊玩耍的兄長被父親狠狠責罵了一通,關到房間裡禁閉反省,所以父親來看他的前一晚他緊張得睡不著覺,腦袋裡反反覆覆想著該怎麼面對父親才行。可父親卻溫和得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嘴上斥責了幾句他光顧著玩耍不注意安全,叫家裡人擔心得不行雲雲,還摸了摸他的頭,說他已經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一點。
奇怪極了,他第一次怎麼都猜不透其他人在想些什麼,就像大家都中了魔法似的,每個人都反常得叫他無所適從,恨不得逃到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才好。
或許是名為「死亡」的魔法?
他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