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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葉亭鳴恨不得把每一顆能開花結果的小甜菜放進菜園溫室裡仔細看護,也有許多無處安放的引導欲,但蘭波已經是思想成熟的大人了,成年人的人生選擇不需要旁人的多餘幹擾,不管他選擇的道路是否崎嶇坎坷又最終通往何處,一路的風景都會變成寶貴的人生經驗。
所謂藝術來源於生活,經歷過風霜的甜菜會甜度更高更好吃,二葉亭鳴也只能蹲在邊上看著他往槍林彈雨裡沖,再叮囑一句「注意安全」。
蘭波頷首應下了二葉亭鳴的祝賀,又對他的擔憂輕笑出聲。
「放心。」阿蒂爾·超越者·法國王牌情報員·蘭波輕鬆道,「小場面罷了。」
跟歐洲那邊各國早已圖窮匕見,超越者在明暗戰場上搏命廝殺,血海汪洋如絞肉機般的殘酷戰鬥相比,橫濱這水淺池子小的地方,蘭波著實沒覺得有什麼挑戰性。
哪怕他已經在橫濱狠狠翻過一次車,也不至於因此磨光了強者的傲慢。
但他說話時的語氣再溫柔平和不過,眉梢眼角也不見半分張揚意味,只不過像討論著窗外天氣那般,說著本就理所當然的尋常小事。
二葉亭鳴頓了一下,「好吧,那就……祝君武運昌隆。」
對方身上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二葉亭鳴敏銳地分辨出靈魂散發出的香氣產生了變化。如果說原本是如同梅雨時節的繡球花那般,明亮的藍紫色洇在陰鬱的灰色裡,混成一片沉悶濕潤的細雨那般的東西,那現在就更像盛夏的暴雨天氣,電閃雷鳴撕扯著天空,天河洩水萬物摧折淹得整個世界一片灰白,叫人戰慄驚嘆乃至於恐懼的美。
換句話說就是,聞起來更好吃了。
二葉亭鳴暫時不太餓,但他還是無意識舔了舔唇角,身體很誠實地對著蘭波嚥了口口水。
文學哪有吃飽的事情,還不是多多益善。
於是二葉亭鳴又向蘭波推薦了幾本書,上次借出去的《蘭波詩集》對方還沒有還,說明作為那位詩人蘭波的同位體,象徵派詩歌還是很合他的胃口的,所以這次二葉亭鳴又拿出了《惡之花》和《平行集》,不僅是帝國讀書館那位中原中也精心翻譯的日譯本,還貼心地附上了法語原作對照。
蘭波的眼神在【夏爾·皮埃爾·波德萊爾】這個名字上停留了片刻,又輕巧地劃過【平行集】與【保羅·魏爾倫】的名字,忽然開口道:「這幾個名字,我似乎是見過的。」
「說起來,你之前借我的詩集我還沒有還,那本的作者名字我好像也聽過。」蘭波用法語唸了一遍「阿蒂爾·蘭波」,拖長的尾音柔軟繾綣,彷彿情人耳邊的低語。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個法語名字?」
蘭波臉上仍掛著溫和的笑,種種揣度猜疑心中波瀾盡數隱藏在眼眸之下,甚至不曾在眼底濺起半分漣漪。
二葉亭鳴沒有說話,只用自己應對試探專用的坦蕩無辜的眼神看回去,彷彿他只是清清白白,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一個。
他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不就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多讀點書嗎。
借著二葉亭鳴遞的話頭做出的試探沒能得到什麼結果,這點完全在蘭波的心理預期內,也可以說二葉亭鳴什麼都不說的反應本身就已經表達了某些資訊。
蘭波沒有強行糾纏一定要個什麼答案,只是道:「我之前失去了些記憶,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蘭堂這個名字也是根據當時我身邊禮帽上的單詞發音取的——說起來也很巧,那個單詞要是當做法語來讀,也是念作【蘭波】呢。」
他看著二葉亭鳴,憂鬱而深邃的眼眸浮著薄霧般的淺淡笑意,叫人一眼窺不見深處的暗潮洶湧。
二葉亭鳴應道:「蘭波這個名字很好——我從第一次聽到就這麼覺得了,這個名字會很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