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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隱舒了口氣,展顏一笑,爽朗而乾淨,「多謝孫大人。」
孫小言領著仲隱在殿外解甲卸劍,走入前殿暖閣,顧淵正懶懶地翻著書,口中冷冰冰地道:「還是那樣莽撞。」
仲隱大咧咧地在他對面坐下,「我若不莽撞,那一日怎麼帶得走阿暖?」
顧淵皺了皺眉,「算我欠你的。」
仲隱端正了神色:「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的。」
顧淵抬起稜角鋒銳的眉,看了他一眼,「我們是朋友。」
仲隱道:「朋友會不會互相欺瞞?」
「……那要看情況。」
仲隱道:「我的父親……」
「啪」地一聲,一卷簡冊猛然摜落在他的肩上!
這一摜是用了狠力氣的,編連書簡的麻繩都被砸脫,竹簡七零八落地跌在地上,好一陣清脆亂響。但聽顧淵又一聲斷喝:「身為宮衛,妄議朝政,放肆!」
仲隱沒有搭理肩上的疼痛,梗著脖子道:「陛下寵信薄氏,打壓舊臣,鐵石心腸!不知那位薄家女郎,又當如何作想?」
顧淵眸光驟冷:「你說什麼?」
仲隱毫不在乎地道:「陛下對阿暖的好,到底幾分是真心,幾分是利用?」
顧淵沉默了。他的手抓著案上的書簡,青筋畢露;目光是隱忍的,隱忍之中掀湧著痛苦的波瀾。
但他終究沒有一個字的辯解。
「滾。」他低低地道,「滾!」
外間的孫小言見顧淵怒成這樣,連忙跑進來欲將仲隱扶走:「仲將軍,陛下自有陛下的安排——」
「滾!」仲隱卻突然轉過頭對他厲聲一吼。孫小言愣了愣神,仲隱竟一把推開他逕自站了起來,兩步走到顧淵身邊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她,要娶她,我且問你,你能讓她當皇后嗎?你能保證六宮佳麗之中,永遠只寵她一個嗎?你總以為自己喜歡她喜歡得發緊,總那樣任性妄為胡攪蠻纏,你有當真為她考慮過半分嗎?你明知她是薄氏的人,還要將她拉進這趟渾水裡來,你不是愛她,你是害她!」
他狠著聲氣說了一通,顧淵竟沒有即刻與他爭辯。
「說那麼多,」許久,薄唇勾起一個冷冷的笑,「你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心底的齷齪。你也想娶她,對不對?有了薄氏作依仗,你就能幫到你父親,對不對?」
仲隱駭然地笑了,好像是被刺中了,而愈加要笑得張狂:「齷齪?陛下,英明的陛下,我們是一樣的齷齪!」
三月丁巳上巳節,風雲變幻的朝局並沒有影響到薄暖的及笄禮。
廣元侯府沒有女主人,她的笄禮的主賓是廣穆侯薄宵的夫人。長樂宮的太皇太后也遣人送了賀禮來,在一眾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之後,壓箱底的卻是一把木梳。
既有了太皇太后御賜的木梳,便不好再用自家準備的了。薄暖的長髮光可鑑人,當主賓為她梳發加笄的時候,她聽見女賓中的讚嘆聲。
她們都說,薄家女郎這是真的長成啦。這還未開臉呢,就已經把聖上迷得神魂顛倒;待成熟些時日,還不要成了禍水?
三加完畢,她攏起了發,笑顏去與這些人周旋。心裡想著的卻只有那一個人。
聖上當真是寵愛她的嗎?
大家都是這樣看的。
可是……她的目光掃過薄氏親戚的一張張臉。——可是,他之寵愛我,只不過是因為有你們在罷了!
她避了賓客回到內室,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廣額長眉,瓊鼻櫻唇,一雙鳳眼自然上挑,瞳仁是不見底的漆黑,平添了凜冽風情。她聽聞自己的相貌酷似年輕時的太皇太后,竟是侄孫女隨了姑祖母;許多人借題發揮,便以為薄家又將出一個皇后了。
她到琴臺邊輕輕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