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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一敗塗地。
導演發表感言,製片人發表感言, 接著是男主角、女主角……他們在臺上又哭又笑,抱成一團,親密無間的一家人,將這場早該結束的頒獎禮無限度地拖長。但所有人還微笑著坐在原地,沒人會有怨言。
因為這是勝利者的特權。
松虞也一動不動地坐著,如坐針氈。手機正在手包裡震動著,是誰給她發了訊息?她猜是李叢。當然,他看到結果,迫不及待地要教育她,指責她,甚至於奚落她。
「我早說你這樣做是行不通的,都什麼年代了,還裝什麼藝術家?」
「女導演就是格局太小,非要拍長片,想也知道,這個獎絕不會給你。否則別人會怎麼說?電影節居然鼓勵這種保守倒退的拍攝風格?場面豈不是會很難看?」
保守,倒退,難堪。
她明明只是想好好講一個故事而已,卻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一頂這麼大的帽子,變成一個千夫所指的異類。
基因迷戀 第66節
接著松虞又想到李叢出事之後。
那段時間她準備新電影,忙得暈頭轉向,大致看過新聞,就將這件事完全拋在腦後。
直到幾天之後,某一次開會中途,張喆突然小心翼翼地問她,最近有沒有上網。她回答沒有,對方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又開始東扯西拉地跟她聊別的事情。
她太敏銳,當即重新開啟網路。於是鋪天蓋地的惡評,立刻朝著自己湧過來:
「德叢是不是有個很有名的女導演?好像是姓陳的?怎麼影片裡沒看到她?」
「陳松虞?對哦,她都兩年沒拍電影了吧?我還以為她已經涼了。」
「合作這麼多年,姓陳的不可能摘得乾淨吧?」
「呵呵,那我懂了。」
「我就說嘛,什麼女導演,不就是想立才女人設,給自己漲漲身價嗎?到頭來還不是靠男人……」
「嘔。」
她再一次直面這些血淋淋的惡意。
但看過也就看過了。松虞面無表情地關掉頁面,彷彿無事發生,繼續跟張喆聊電影。
他甚至沒發現她有任何異樣。
因為她知道這些事情很快都會過去。醜聞,非議,詆毀,就像面板上的疤痕,乍一看醜陋又羞恥,但最終都會淡去。只要她還活著,活得夠長,總能重新見到一個光潔如新的自己。
而最終能被記住的,只有她的作品。
於是此刻的松虞,也只是平靜地注視著面前的男記者。
他如此氣勢凌人地逼視著自己,彷彿雙目噴著火——
真奇怪,松虞心想,他是以什麼立場,對自己擺出這樣一副姿態?
難道真覺得自己是什麼正義之士嗎?
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話筒,眼睛微微彎起,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聲透過話筒擴散了出去。
像火山爆發時的煙塵,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氣勢。
「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很好笑嗎?」
當然,松虞心想,她也可以隨口回答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輕輕鬆鬆地將這個小記者打發走。
但為什麼要便宜他呢?
會場變得更安靜,眾人都仰頭直視著松虞。彷彿一場不可見的黑色風暴將舞臺包圍起來,變成一個不可觸碰的真空地帶。
而她繼續說道:「為什麼我沒有出現在李叢的影片裡?我想,這就好像質問一場災難後的倖存者,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你沒有和其他人一起死。」
「所以,其實我更想要將這個問題拋回給你。你希望得到怎樣的回答?一個無辜的人,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又為什麼需要向你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