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登府(上)(第1/4 頁)
這一日終歸是要來的。
二月二,龍抬頭。
大地解凍,春耕將始。皇帝祭天,祈求來年五穀登豐,後前往京郊桑田,御駕親耕。
林其琛前一天緊趕慢趕地奔回京都,一身模樣令人心驚肉跳,饒是最八風不動的林七許見到弟弟的剎那,亦紅了那兩隻寡淡如水、無欲無求的眼眸。
換一個尋常人家的姐姐,早就泣不成聲了。
攝政王是見過林其琛浴血而歸的人,那時圍獵下山,一行人迎著清晨蓬勃的朝陽,淺金色的光折射在濃稠到幾乎結塊的血色上,織成一片瑰麗又奇特的景象。
不像這夜,風雨如晦,漆黑如墨。
夜色裡歸來的林其琛,連血都瀰漫著深沉的晦澀。
「你——怎麼會這樣……」林七許擔憂而迫切,早引了弟弟入內,手腳麻利且熟練地取出紗布藥水,手上的動作一分未停。
等林其琛的傷口包紮地七七八八後,他單膝點地,什麼都沒說,只道:「務必請王爺和姐姐莫走漏了風聲,我不好多在王府久留。」
攝政王靜靜點頭,不過男人總不比女人細心,林七許早吩咐了佩玖去備些簡單的吃食,不必驚動他人起夜現做,只需快就好。
隨後夾著兩塊溫熱的蛋餅,林其琛匆匆地迎著春雨進宮。
夜深露重,春寒令人不戰而慄。
林七許披著件輕巧的棉絮斗篷,站在廊下深深嘆息。
「你弟弟自有分寸。」攝政王見她眼中憂心不減,難得勸慰道。
林七許慢吞吞地點點頭:「只能這般信了。」看來,做武將太不上算了,流血流淚不說,連顆腦袋都時時刻刻拎在手上,將來若時機得宜,必叫林其琛給她轉回去乖乖做文官。
攝政王早從王妃那兒聽說了謝家偏支和李氏孃家的事,道:「連輔國公都牽扯進來不少,何況朝中其他權貴。裡頭總有一兩個膽大包天的,最喜歡趕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點上作奸犯科。」
論膽大包天,還真沒能和林氏二人相提並論的。
攝政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七許。
不曾想後者敏感若斯,立刻回了個心知肚明的小眼神。她收回哽咽之意:「敢做就要敢當,其琛的血不會白流的。」
確實,血可以流。
只要不死,總有討回來的一天。
當林其琛踏上輔國公府門檻的一刻,他的腦海里沒有錦繡前程。大好仕途,以及出人頭地的熱血沸騰,即刻跳入眼簾的是謝儇那張明艷如花的笑臉。
隱在斑斕楓葉裡的羞澀與愛意。
有紅色的熾熱和艷麗。
濃烈而回味無窮。
林其琛的繾綣眼神持續了許久,以至於書房裡那敬茶的丫鬟生生被看出了兩頰粉紅。徐徐而來的謝信之人道地清了清嗓子,一面偷偷湊近林其琛,一面偷笑道:「怎麼,瞧上了這丫頭?」
「你又不正經了。」林其琛隱好深處的種種懷戀,淡笑道。
不過他今日一身打扮,清俊儒雅,平白掩去了幾分武人粗疏。林其琛本就是陌上溫如玉的翩翩公子。卸下盔甲戎裝,當真是一位玉面兒郎。
謝信之嘿嘿笑道:「前幾日飛音閣來的那位新姑娘,可不是你先一睹芳容嗎?都是男人,在這裝模作樣地糊弄誰呢。你還帶了鄭淵那小子去,怎的不叫上我,太不夠義氣了。」
本著對謝府由衷的敬畏,林其琛非常想在可能成為「岳丈」的謝秉文前留下良好的印象,可謝信之這個大嘴巴子嚷嚷著桃色新聞,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垂著腦袋,可從她們聳動的兩肩來看。林其琛很想捂住謝信之的嘴。
倆人有段時日沒見,熙熙攘攘地說笑起來。
直至門外有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