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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夜心裡暗嘆,自己漫長的一生中,失去的太多,終於,連阿玄都沒有了。
種種往事流雲般掠過心頭,他不由得有些愣神,直到凌空一記明雷砸下來,砸得護體結界晃了幾晃,元子夜才恍惚地回過勁,懊惱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自己竟然會分心。
他掐指巡紋,召出一隻靈輪,監視著英靈冢中正在發生的情景。
果然,那射落了好幾盞命燈的青衣人,面上不再像初時的鎮定,已經有了迷亂之態。
英靈冢沒有守衛,也不需要守衛,只有無處不在的心魔幻境,讓人一旦踏入,就再也出不來。
更何況,這小子的身體裡,還真正流淌著夜良國的血脈,如何能不受影響?
元子夜淡淡地笑了笑,明白小火靈只要交出了龍城,就算是徹底落在他的手裡。
這些年摸爬滾打,血雨腥風,元子夜早不是當時看到同胞受苦就會心生憐憫的年輕人,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事不該做,哪些人不該留。
「阿青,對不住了。」他低低地念了一句,掌心中那勾人心魄的力量,猛地湧入了靈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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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英靈冢,隨著第四盞命燈的隕落,那場名叫回憶的雪崩已經不可遏制。
黃泉海底無日月,牆頭的懸掛的淬靈沙,卻漏馬不停蹄地記錄著時間,透過那幾個熠熠生光的字眼,可以遙想出人間此時,應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
二月初,桃花色開始遍染層林,昭明宮簷上的霜也該化了,細膩溫暖的陽光灑落進窗,應當非常舒服。
元子夜取出竹笛,用靈流細緻地擦拭半晌,待真的一塵不染了,才遞送到唇邊,吹上一支清婉明悅的曲子,笛音悠揚,散出屋外,驅趕了這裡年年如一日的寂靜。
王城中的巫族都長眠了,他總是一個人,只有兩朵冥火默默地陪伴,就像從前埋頭研究新的巫咒時,屋子裡守著一個沉默寡言的半鬼少年,還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小鳥朱雀。
這曲子吹了很多年,早已爛熟於心,閉著眼睛都能順下來,待一曲奏罷,元子夜伸出手,點了點燈盞裡調皮躍動的火苗尖,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小火靈,好不好聽?」
漸漸地,六月來了,人世間,想是最熱烈的盛夏,山頭鬱鬱蔥蔥,石榴樹紅艷如火。
元子夜坐在半月形的宮門下,手邊擺著兩杯明紅色的茶水,他拿起其中一杯,細細地抿了一口,待那甜茶在味蕾上滴溜溜地滾了一圈,才溫聲道:「朱雀膽,味道甘甜,喝起來有點像百花蜜水,子曦過去最是喜歡,卻又礙著面子,裝作無謂。」
說著,他指尖一彎,撓了撓小火苗的癢:「誰說甜的東西就一定是小孩子才吃的?大人明明也可以,你說是不是?」
臺階上,冥火不自覺地顫了顫,像小貓蜷成一團討饒似的。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冬月末,崑崙山大雪如席,在簷下昏黃風燈的映照裡,紛紛揚揚,靜謐地飄滿天地。
雪花落在大封金色的咒文上,一觸即化,連一絲水汽都滲透不下去,玄都結界中,魔物無法染指,寂寥得彷彿末日。
元子夜俯首書案,認真繪製著最新的星圖讖書,旁邊的燈盞裡,冥火幽藍明淨,如若琉璃。
它是天生靈物,萬壽無疆,與山川星河無異,只那麼靜靜地看著你,不言不語。
忽然,紙上描畫的筆一停,執筆的人抬起眸來,定定地與它對視。
元子夜入魔之後,性子一向是平和的,喜怒不形於色,總也猜不透在想什麼,火光瑩潤,映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有些不真實。
他擱下筆,從抽屜裡拿出一把刻刀,意味不明地低聲道:「小火靈,星圖上說,崑崙山近日將會有大的地動,機不可失,我不能再留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