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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想要跑過去,身體卻好像被千鈞巨石壓著,只能怔怔看著那邊,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
那好像是死去了的男人突然動了。
握劍的手緊了緊,顫抖而緩慢地抬起來,手臂上滿是血汙和傷口,手中那把我熟悉的劍顫巍巍被舉起,劍尖筆直指向天空。
乾裂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好似呢喃地低低喟嘆:「對不起。」
曾經在夢中一閃而過,卻又深刻入骨的一幕如此清晰地重現在我眼前。
我忽然又能動了。
我幾乎是立刻拔腿朝那邊跑去,因為動作太急還在地上絆了一下。我根本沒想過他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急急喊道:「縉、縉雲!」
沒有回應。
我跑到他身邊,想把他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手不出所料地穿過了他的身體。
是啊,這只是一場發生在很久之前的夢境。
我半趴在地上的姿勢維持了很久,低頭看著他的臉,好像是透過時空和他對視一樣。
「說什麼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如果說有的話,你最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才對啊!」
他這一生,是軒轅丘饕餮部戰士,是劍神,是人族的守護者,他有過很多戰友、朋友,救過無數人,得到過萬民敬仰,可他死的時候卻是一個人躺在這裡,無聲地、冰冷地。
姬軒轅有神女送靈藥,有軒轅丘萬人哀哭,就連巫炤都有司危和鳲鳩陪在他身邊。
我摸了摸臉,才發現冰涼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流到了下巴。
舉劍的那一下好像已經耗盡了他剩餘的力氣。手頹然地跌落下來,縉雲閉上了眼睛,挪動身體盡力維持了一個體面的姿勢,好像是已經準備迎接死亡。
移動的時候,他的手帶起了一塊扁平的石板。縉雲的動作忽然頓住,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睜大了眼睛,過了幾秒才顫抖著伸出手,把下面的那東西拿了出來。
那一刻,我也和縉雲一樣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一條屬於人類的左臂,慘白,潔淨,完整,若不是本應和肩膀連線的地方露出的皮肉和斷骨,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玉雕成的一樣。
這……這是我當年被百目崩斷的胳膊???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縉雲手中的斷臂,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時候距離我死亡已經有好幾年了,不管怎麼儲存,我那條胳膊也該爛得只剩白骨才對,就好像照夜那個傻子撿了根骨頭回來一樣。可為什麼縉雲手裡的這玩意兒……不但沒有絲毫腐爛的痕跡,反而連我當初戰鬥的時候留下的小傷口都復原了?!
滿身鮮血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條斷臂,這一幕看上去是有些恐怖的,可他不但沒覺得,反倒是仔細地察看著那隻手的每一個細節,到最後他甚至伸出自己略有顫抖的手,牢牢把那隻手握在手裡。
十指交握,嚴絲合縫,一如當年。
「長寧。」他更輕地呢喃著。
我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不然我怎麼會看到,重傷快死都依然面癱、看到集瀧和西陵慘狀都依然面癱、看到巫炤發瘋也就是憤怒版本面癱的縉雲……
流淚了?
他依然是面癱的一張臉,可兩行液體卻順著髒汙的臉滑下來,緩慢地、安靜地滑過下巴,滴落在他握著的那條斷臂上。
一滴,兩滴。
溫熱的淚,冰涼的殘肢。
沒有聲音,我卻好像聽到了生與死能激盪出的最悽厲的哀歌。
「……我後悔了。」他輕聲說,「如果我當初聽到聲音後第一時間來找你,會不會你就不會死?」
不會。
我吹哨子的時候已經油盡燈枯了,就連第一時間趕來的巫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