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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明把手中的物事向前一推,彎下腰蹲坐在地,雙手抱頭,形容慘澹痛苦。他嗚咽著,似有話想說,可嘴唇顫得厲害,終究只發出猶如野獸的悲嚎。洛清上前一步,開口道:「神君醉了,喝點綠豆水醒醒酒吧。」也不知這話裡有哪個字戳中了沈既明,竟將他嚇得連連後退,好似洛清手裡端著的不是綠豆水,而是害人性命的毒藥。
「別過來!你別過來!」
「神君,我是洛清。」
「我叫你別過來!」
沈既明退無可退,他此時神智全失,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與某段記憶重疊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虛幻與現實。洛清不善醫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想著先讓人把綠豆湯喝了,祛了酒勁或許會好些。而沈既明對這湯表現出非一般地排斥,乃至洛清靠近時,沈既明倏地脫口喊出一個名字。
「李龍城——!」
非憎恨,也非詛咒,洛清停下腳步,這一聲難道是源自本能的呼救?
沈既明呼救時為何會喊這個名字?
沈既明沒頭沒腦喊的一嗓子沒招來早已入土為安的李龍城的魂,倒是明月閣外傳來一陣非尋常的震動,活像是遇了襲。洛清的仙位實在不低,全天上待他如此不留情面的神仙唯九重天那一位。果然,有小仙娥滿面緋紅又慌裡慌張地前來上稟,說寂夜神君突然來訪,言辭間多有不善,像是來找茬的。
明月閣的仙娥仙官們頗有眼力,察覺出來者不善,便不肯讓羲翎進去,只說馬上就請真人出來相迎。
「真人快出去看看吧,我們怕是攔不了多久,再攔著,神君的盤古劍都要出鞘了……」
話音未落,房門被狠力拉開,羲翎已站在門口,周身散著絲絲冷氣,幾乎要凝出冰來。
小仙娥一時不知該欣賞神君的俊臉還是心疼真人的小葉紫檀雕花木門。
洛清微驚,即刻屈膝作禮,並吩咐眼神亂瞟的仙娥道:「神君不喜焚香,去把香爐裡的香掐了。」繼與羲翎道:「小仙未遵禮迎接神君,請神君恕罪。」
羲翎開門見山:「我來找沈……」
不等他把話說完,他已經找到了要找的人。
沈既明失神落魄地縮在角落,雙臂環膝,唇色蒼白,整個人比破損的布娃娃也好不到哪兒去。
薰香斷了,室內的清酒味逐漸蔓延開來,洛清有苦難言,只能道:「寒徹神君他……今日少酌數杯,酒力不勝,這才……」
羲翎沐萬丈曦光而生,除了這回渡劫在沈既明身上跌了跟頭,近一萬年都活得順風順水,沒幾個不開眼的非要觸他的黴頭。後來他自願請命執掌刑獄,見識太多牲口不如的東西,更加沒什麼足以惹得他動怒。他幾乎快忘了怒火中燒的心情。
如同羲翎一貫的冷淡,沈既明倒是難得地開朗,仁術一早告知過羲翎,寒徹神君心中不如看上去輕鬆。羲翎一早見過沈既明發作時的模樣,自認有所準備。然真正看到他為心魔所瘋時,什麼冷靜自持,什麼泰然處之,通通脆如薄紙,不堪一擊。
若有人衣冠整整,言笑晏晏,他人以公子佳人贊之,以君子之道待之。
若有人眼角含淚,神形迷離,清瘦的身軀裹在與氣質不符的冰冷盔甲裡,更顯憔悴。
此人又偏偏生得極好。
心臟深處滋生出密密麻麻的酸脹,又與心疼不盡相同。
比心疼更深一層的,是慾望。
是慾望。
真是可笑。
這還是寂夜神君開天闢地頭一回有了慾望,他說不清楚,究竟是想要保護還是佔有,是愈療還是施虐。
一念善惡,一念仙魔。
羲翎見不得沈既明這幅模樣,甚至是恐懼。
恐懼自己的失控,恐懼沈既明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