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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三道寒光逼向他的時候,孟天林還在想怎樣跟老耿說謝,老耿是個不愛言聲的人,三年下來孟天林跟他說話還沒超過十句,就這麼個人,卻有智慧從掌櫃手裡拿到錢,還能如鷹般把他們帶出這死亡之谷。就在孟天林打算跟老耿熱烈而悲愴地擁抱作別時,三道寒光逼向他的脖子,他發現三個沙娃臉上突然換了顏色,目光更是恐怖的沒法看,他們手裡齊齊地亮出刀子,一道冰涼劃過孟天林的心際。
孟天林面無血色地看著老耿,這個平常溫厚得就像父親般的男人突然說,對不住了,兄弟。
三個沙娃也說,對不住了,兄弟。
孟天林驚駭得哆嗦著嘴唇,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們可是生死兄弟呀。
三個沙娃咬著牙說,誰都想過個好年呀,拿出來吧,別逼我們。
老耿鐵冷的表情拒絕了孟天林求救的目光,天在剎那間冷得令人發僵,孟天林還在抱著一絲幻想,一個缺乏耐心的沙娃已用刀尖割破了他的面板,孟天林感到有絲血狀的東西汩汩流出,他最後望一眼老耿,老耿已扔下他們,做出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別。孟天林攥著錢的手遲疑許久,在第二刀劃向他的瞬間,突然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走出不遠的老耿後來折過身,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張票子,一路保重。
孟天林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趕到山下,走進老相好酒館時,餓得已沒一絲力氣了。
老相好酒館的爐火燒得正旺,空空的店堂裡,一個跟自己同樣年齡的男人正在孤獨地咀嚼著飯菜。孟天林挑個桌子坐下,沖男人面前的一大盤狗肉嚥了口口水。男人聽見響聲,轉身看他一眼,便又低頭咀嚼起來。
孟天林只要了碗麵,外帶二兩青稞酒。
夜慢慢黑下來。孟天林吃飯的姿勢孤單而無力,他已沒有任何帶感情色彩的念頭了,面對橫在面前的茫茫雪嶺,孟天林連悲傷的力氣都不再有,吃完麵再說吧,走一步是一步,一路上他就靠這個念頭活了過來,他發現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這個念頭是唯一管用的念頭。
大兄弟,來只狗腿吧。那男人突然走過來,見孟天林詫異,又說,這冷剎人的天,不吃狗肉哪行呀。說著便把自己桌上的狗肉端了過來。男人絕無惡意,縱是有惡意又能咋,孟天林已沒什麼畏懼了,唯一的畏懼便是對狗肉垂涎四射的目光。
吃吧,出門就是兄弟,誰讓你我是最後回家的人呢。
男人看上去很開心,酒精已在他臉上燃燒,發出掩不住的光芒,那是隻有掙了大錢的人才有的光芒。孟天林艱難地推開狗肉,男人的興奮刺激了他,他聽到自己的身體很疼地叫了一下。
我叫吉剛。男人毫不見外,一屁股坐他面前,拉起了話頭。
吉剛確實掙了大錢,他毫不掩飾地告訴孟天林,黑蘭山真是個好地方,好地方呀,兄弟,只要捨得力氣,甭說錢,就是金子也能換來呀。吉剛美美鼓了一口酒,見孟天林不動狗肉,吉剛好像來氣了,怎麼,看不起兄弟,實話跟你說,黑蘭山那地方,可沒人敢看不起我。吉剛把狗肉推向孟天林,又沖裡面喊,再來一碗羊雜。
孟天林端著羊雜,他也不管了,餵飽肚子再說。這就對,親不親,一鄉人嘛,兄弟,哪個村落的?
牛頭嘴的。孟天林低頭說。
近呀,一山之隔,我是豬坡溝的,說起來還是同鄉哩。吃,吃,吉剛來興了,終於等到了伴,走進空蕩蕩的老相好時,他還發愁,茫茫雪嶺,一個人咋過呀,這不,終於讓他等到了伴。
孟天林跟吉剛大碗碰喝起來,沒多時,吉剛就把他在黑蘭山的事全說了。兄弟,要是不嫌棄的話,過完年一道去,背煤有啥怕的,有兄弟我哩,保你發,看你這一身好力氣,不背煤可惜了。
孟天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