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第1/2 頁)
但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她只是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任由他親口把這段過往說與這雍州城的百姓聽。
等少年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這偌大的東市卻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遲遲無人說話。
只有魏垣不敢置信地看著謝池南,呢喃道:「你怎麼……」
他以為謝池南會頹廢,會再次一蹶不振,會落荒而逃……無論是哪一樣,他都贏了!可偏偏他哪個都沒做,還親口把這段秘辛說了出來。
謝池南聽到他的聲音,猶如寒潭一般的黑眸不帶情緒地掃了他一眼,還是和從前一樣,只一眼便收回。
這樣仿若看塵埃一般的眼神讓魏垣再度惱火起來,他臉色難看地推開侍從的攙扶,往前走了兩步,沖人高聲喊道:「謝池南!」
可他只喊出這一聲,就被一道冷冽的女聲打斷,「六年前,他在戰場拼殺的時候,你在哪裡?」
魏垣神情一頓,他扭頭看向那位依舊不曾露臉的紅衣女子。
她的嗓音帶著金玉一般的清冽,即使不露臉也足以讓人確信她的身份絕不簡單,她的身上擁有與生俱來的氣勢,那種居高臨下的俯瞰讓人覺得自己只是一粒塵世間最不起眼的塵埃,別說近她身了,便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玷汙。
此時她就坐在馬上俯視魏垣,問他,「你當年上戰場了嗎?你見過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嗎?」
看到神色微變的魏垣,趙錦繡也沒等他的回答便收回目光。
當年那樣的情形,有多少人會像謝池南一樣以十二歲的年齡無畏而勇敢地邁向戰場?她提起這個,並不是想譏諷誰,生死麵前能做勇者的從來就不多,所以她也只是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魏垣,而後便面向圍觀的眾人。
因為先前魏垣的話,此時圍觀的眾人也都議論紛紛起來,甚至有不少人看著謝池南的目光帶起了譴責。趙錦繡知道自己不該生氣的,民心最是容易被攛掇,也最容易被利用……可她如何能不生氣?
握著韁繩的手再度重重收緊。
杏眼微閉,耳聽著那些因為閉眼而變得更為清晰的聲音,她抿著紅唇重新睜開眼,因為心中的憤怒,她的聲音反而變得平靜起來。
可那樣平靜的聲音落於眾人的耳中卻讓人覺得震耳發聵。
她就在謝池南的身邊,用一種不緊不慢卻又強勢到無法抵擋的聲音橫插進眾人的談論之中,「六年前,我身邊的這個人才十二歲,匈奴來犯,他想也沒想就披上戰甲沖向戰場。」
眾人因她的話而暫時中止了交談,他們無一例外看向那個紅衣女子。而後他們聽她繼續說道:「是,他是犯了錯,可他從未想過要逃避這些錯誤!」
她也是在給謝池南收拾屋子的時候才看到他放在架子上的那本冊子,那裡寫了三十多個名字以及他們的家庭情況,而下面用小字絮絮叨叨記著每戶人家這些年的情形,他看到其中有人的妻子在戰役結束後生了孩子,如今孩子也慢慢大了,也看到有年邁的老人去世,還看到留下的弟弟考取了功名,妹妹嫁了人……
那些為國捐軀的將士都被謝平川上奏朝廷授予了功勳,這些年,燕姨和嫂嫂也時常會派人過去慰問他們。
可沒有人知道——
她身邊的這個少年,這個被所有人都以為是浪蕩子整日醉生夢死的少年也從未忘記他們的犧牲。他每年都會去探望他們,給予自己所能給予的,卻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
如若不是她午間找到那本冊子,恐怕她也不會知道他這些年做得那些事。
他當然有錯。
所以他用歲月懲罰自己,把自己畫地為牢,困在過去,既不讓別人原諒他也不準自己過得好。
人活著是該記得自己犯下的過錯,卻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