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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也知道自己就是個手藝人?&rdo;
趙士衡低下頭,半晌喃喃了一句:&ldo;我不想換。&rdo;
王意琳冷笑了兩聲:&ldo;知道你沒出息,不知道我兒子沒出息到這個地步。一流的人才呢,玩政治,二流的人才做金融,三流的搞地產,四流的倒騰實業,像你這種算幾流?說是說設計,人模狗樣的,還不就是生產線上的工人?搬的磚不一樣而已。&rdo;
趙士衡不響了,一流的父母生出九流的他,基因肯定是突變了。放到現在,估計王女士懷他時做個dna全基因篩查就能把他給劣汰掉。
&ldo;你老子算有了出頭之日,明裡不好出門,上面還是看重他的,不少大政策他都提了建設性的意見,這也都是為了我們打算。&rdo;王意琳揚起眉:&ldo;現在是關鍵時候,明年開大會,多少人要上,多少人要下,你不抓住機會去鍛鍊學習,這輩子就甘心做個工人?你先去老王伯伯身邊秘書處裡做個秘書,下個禮拜就趕緊辭職,最晚七月份到‐‐&rdo;
&ldo;姆媽‐‐&rdo;趙士衡聲音響了起來:&ldo;我不想‐‐&rdo;
王意琳豎起眉,眼角顫抖了兩下,手裡的盤子和水果奔雷般砸在了趙士衡臉上。
趙士衡捂著眼角,一聲不吭地蹲下去收拾。
嘭嘭嘭,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花瓶悉數砸在他背上。
護士匆匆跑了進來。
&ldo;滾出去!&rdo;
有醫生進來打了個招呼,把護士叫了出去。
&ldo;儂神智無知撒麼子?拎勿清!吾是勒幫儂商量?!喊儂去就去。你不想?你不撒?你有資格說不?儂真當私噶是寧了!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看在你爸份上,你能有這個機會?&rdo;(你昏頭昏腦什麼?拎不清!我是在跟你商量嗎?喊你去就去…你真當自己是個人了…)
花瓶裡的百合花瓣無力地散落在迅速暈開的水漬裡,吸了水,萎靡垂落下去。趙士衡手背上滲出血來,他拿了幾張報紙,把瓷器碎片包了起來,又包了好幾層,放入塑膠袋裡。耳朵裡嗡嗡的,全是母親夾雜著上海話和普通話的辱罵。
從天堂墮入地獄的她,又有了登天梯,怎麼甘心放手。可他好不容易才真正脫離了那個圈子,走出了陰影,生活中有了一線光一條路,他也不甘心放手。
趙士衡在護士臺貼了一個創可貼,十分歉意地跟小姑娘們打了招呼,才離開了醫院,回過頭,住院大樓上,幾乎每間病房都亮著燈,一個個黃色方塊像魔方的格子那麼工整,漠然得很。有人豎著進來橫著出去,有人橫著進來豎著出去,也有人進來了就不想再出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很快轉上了鎮寧路,就算看不見醫院了,他還是想逃離得更遠些,索性撒腿跑了起來,路人紛紛側目。路燈下一個影子拘謹地抱著公文包,兩條腿不停搬動,背後的襯衫像風帆一樣微微臌脹,影子越過石板行人道,越過斑馬線,再跳上了上街沿,像一出滑稽的皮影戲,天上一輪殘月不遠不近地照著。趙士衡一直跑到禹谷邨弄堂裡才放慢了腳步,襯衫已經全部濕透了,眼鏡上也有汗水。他狼狽地和保安打了個招呼,慢慢走向弄堂深處。
115號花園裡十分靜謐,趙士衡剛穿過波斯菊花叢,就發現茶棚邊多了一棵老紫藤,想像得出四月中旬開始盛花的美景。茶棚廊柱邊站起一道身影朝他揮手:&ldo;趙士衡‐‐你回來啦‐‐&rdo;
那是唐方。不知怎麼他眼睛脹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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