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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賽德勒先生回國,譚央和畢慶堂的生活又歸回到原來的軌跡中,只是一九三三年的元旦,幾年來音信全無的徐治中來了一封信,信上說他黃埔軍校畢業後被送到美國西點軍校學習了一年,如今在南京供職,改日回上海來府上拜望。
信讀完,譚央抬頭看著畢慶堂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ldo;笑,有什麼好笑的?喝了洋墨水罷了,當官的、當兵的,外面威風,可這上海灘還是我畢慶堂的天下。&rdo;
寒假結束了,沒看見徐治中,倒是從德國來了封信。譚央讀了信後,低頭不語。陪女兒玩的畢慶堂看譚央半天沒動靜,就問,&ldo;那洋和尚說什麼?&rdo;&ldo;他感謝我在上海時對他的幫助。&rdo;&ldo;嗯,這人倒是講究嘛。&rdo;譚央低下頭將信沿原來的痕跡摺好,放回信封,思量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開腔,&ldo;他還說,歡迎我去海德堡醫學院繼續深造,他給我爭取到了一個讀碩士的機會,帶獎學金的,好像他爭取這個,很不容易。&rdo;
畢慶堂將女兒放到地上,不屑一顧的說,&ldo;他以為誰都稀罕去那麼老遠讀書啊?他白費那個勁,你又不會去。&rdo;聽譚央沒有搭腔,畢慶堂又追了一句,&ldo;你說是不是?&rdo;譚央微微嘆了口氣,&ldo;哎,沒辦法。&rdo;畢慶堂聞言豁的轉過身,面色嚴肅的高聲反問,&ldo;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去?&rdo;譚央擲氣似的一語不,立時,屋裡氣氛一滯,夫妻倆就有了針鋒相對的架勢。
早春的正午,戶外的陽光透過客廳裡落地的玻璃窗照進來,上海灘的春天被塵囂與綿雨瓜分著,餘下的晴朗是醞釀後的產物,既不直莽也不敷衍。言覃拖著一個粉紗裙的洋娃娃在厚厚的地毯上連蹦帶跳的走著,春日的光照在言覃白生生的臉上,粉嘟嘟的,小姑娘眯著眼睛笑著,露出小虎牙,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簇新憨頑。譚央看著女兒,面色舒緩了許多,走了兩步,蹲下身抱起言覃轉身上了樓。
這之後,夫妻倆鬧了兩天彆扭,接著,畢慶堂買了一條珍珠項鍊送給譚央,譚央說自己一直想買一條這樣的項鍊配衣服,道了謝,戴上後畢慶堂連聲稱讚好看。於是,夫婦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其實,譚央並不真的需要那麼一件飾,畢慶堂也明白那玩意對不上譚央的心思,可這就是他們夫婦的相處之道。他明白,做男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她明白,做女人什麼情況下該怎麼回應。居家過日子,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只不過情是真的,他們又在乎彼此,懂得珍惜,所以分歧爭吵也不傷感情。但是自此,誰都沒再提出國留學的事。
不過,譚央就此有了心事,日子一天天的過,眼看這個學期結束譚央就醫學院畢業了,她常常失神,心情也漸漸的煩亂起來。一天,畢慶堂忙生意,回家略晚了些,在女兒的房間,他看見哄孩子睡著後的譚央躺在女兒身邊,手裡拿著那封賽德勒先生的信,一臉的落寞迷惘。他就此明晰了,她是真的想去那個遙遠的國度了。自娶她之後,畢慶堂是盡己所能事事叫她順心遂意,如今有一樁她不能如願,他便有了愧疚的感覺。
那個週末,畢慶堂帶著譚央去匯中飯店吃西餐。鋪著格子檯布的方桌,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侍者將牛排端了上來,畢慶堂便把煙在菸灰缸捻了捻,熄滅了。他看似無心的說,&ldo;十年前,咱們第一次出來吃飯,就是在這裡吧?&rdo;譚央笑著點頭,拿起叉子在牛排上輕輕劃著名,有點兒難為情的說,&ldo;十年了,我還是切不好牛排&rdo;。畢慶堂笑,也沒搭話,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
&ldo;小妹,記得當時我和你說過什麼嗎?&rdo;抽冷子,畢慶堂問了一句。譚央眸子一亮,看著若無其事